20、第 20 章 ...
-
“啪！”潮汐腿上突然粘上了一个小团子。
那个小团子还娇娇地问：“老爷老爷，要包吗。”
她摇着羊角辫儿，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对不对。”
她笑嘻嘻地跟着爷爷鹦鹉学舌，不过年岁太小，舌头像是捋不直：“要、要小浓包、小笼、泡、小笼包吗？”
潮汐蹲下来，沉声问：“多少钱。”
“35文钱，一笼！”
“好像有一些贵。”潮汐脸上蓦然高深莫测起来。
小姑娘茫然不知所措，拽拽头上的小莲花簪子：“好、好像不可以便宜哦。”
“小笼包不可以便宜是吗？”
“嗯……似的。”
“那我要小浓包。”潮汐一本正经，“这个可以便宜吗。”
在后面的和尚和下属：“……”这是什么物种的牲口。
小姑娘睁大眼睛，愣住了：“应该，可以的?。”
潮汐表情更加正经了：“那便宜——唔唔”
突然，一只手横空出世，狠狠地怼上它的嘴巴。直接让它吞下了嘴里就要脱口而出的：那便宜多少钱？
苍白的手缓缓收回来。顶着众人钦佩的目光，寂源挑挑眉毛，对着潮汐笑：“我请？”
“……不必。”
柳家姑娘可是寻回来了！
潮汐带着浓郁的暴富的气质，对着后面的下属豪爽道：“尽管点。”
“好耶！”
摊子前面的摊主爷爷潮汐认得，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小笼包摊主，据闻年轻是跟御厨学习过。
为人一直严肃、不苟言笑，干活更是利落。
虽然年纪大了，但手依然很灵巧。像小鸟似的上下翻飞，捏出一个个漂亮的褶皱。擀出的薄薄的面皮好像要被里面滚烫的汤汁烫化掉。
潮汐悠哉悠哉跟在最后面，前面一大串人喊的都是“四笼”、“五笼”、“七笼”。
一个个恶虎扑食似的，百八年没吃过饭。
终于到最后了。
摊主忙得热火朝天，他的小孙女也摇摇晃晃地挨个倒醋。
“您好。”潮汐扬声道，“要三十笼。”
“几双筷子？”
“一双。”
摊主爷爷终于抬了头，浑浊的眼睛盯着它：“……小娃子能吃完咯？”
潮汐这些年长的不仅是年龄，还有脸皮，此刻非常淡定：“嗯。”
“吃不完就拿回来噻。”
“好的。”
事实上还能吃。
摊主爷爷回头数了数，差不多。今天可以提前回家了，老人小小地松口气。
潮汐呼噜呼噜地吃小笼包，一口两个，腮帮子都鼓起来。
嘴里塞两个小笼包很容易，但咬下去才知各中密辛：汁水完全是爆出来的，一下子就溢满了口腔，牙尖刚咬住肉，那鲜美的肉汁儿也崩不住了，又冒出一股来。
一个不好，就会从嘴角流下或者被烫的叫唤。
但潮汐是老手，舌牙齐下，快乐的飞起。完全是个莫得感情的小笼包杀手。
和尚们被上面力证没有问题，今日就是放他们走的。只是那个叫寂源的和尚好像并不乐意离开，奇奇怪怪。
潮汐弯弯嘴角，又很快压下。
“为什么来这里？”
看，寂源又靠过来了。
“虽然他们再三保证你们没有问题。我也没有必要全盘托出。”
潮汐继续吃小笼包，头也不抬。
“那个小莲花簪子，那个没救回来的姑娘身上也有。”
“…………”
“是吗？”
“……她姐姐是这里头一个丢的。”潮汐低着头，又舀起一勺小笼包，“传言很难听，当时，真的很难听。”
“柳县这小地方哪家鹅被偷了都能传遍了。何况是人丢了。风言风语是杀人的刀。”潮汐继续呼噜小笼包，“她爹娘去找她，被山贼砍死在路上……一家就剩这两个。还有她，就差一点点就能活。”
“这地方真的太小了……我一看到她我就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潮汐自嘲地说，“她指头全扭曲了，还拼命指着，要我把糕点带给幺妹。”
摊子在一棵很大的常青树下，正落的光线时不时被风裹着的叶子打断。
寂源沉默良久：“我们可以帮忙，我们已经查这个很久很久——”
“别。”
潮汐丢下两个银锭压在桌子上，冷淡地盯着他瘦的没多少肉的身子：“别插手就是最好的帮忙了。”
“我真的可以帮忙。”
潮汐深蓝的眸子对准寂源的杏眼：“她的爹娘那样大张旗鼓地说去找她，是因为爱还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誉，我都不想去细想。至于你们屡次屡次出现在第一线，我也不想去细想。”
“明白吗？”
在潮汐收回目光之前，寂源终于开口，轻轻说：“……潮大人，那个颠倒的地方是不会有文献的。你让我参与，我就告诉你。”
潮汐一秒钟都没有思考就拒绝道：“那不可能。我知道你、你不会不说。别拿这些开玩笑。”
寂源又凑近一些，眼里全是星星：“我回去把东西理好给你。就是能不能给个奖励给我？”
他没等潮汐回答就直接问：“把面具摘了给我看看好吗？我们的资料可不会像衙门里的一样那么多灰，你还要带着面具看。嗯？可以吗？”
“……嗯。”
寂源努力压平弯的像月牙的眉眼，跟潮汐讨论案子：“以往是大约两个星期失踪一个，现在已经三个星期了。上次被你破坏了，居然还没有动静，八成是有新目标，还比较难得到……”
“嗯。我们已经在筛选了。”潮汐板着脸，“你不要想唉？”
它腰间突然被人戳了一下。
潮汐一回头就看见摊主爷爷了，他也板着脸，很凶的样子。
“起来，去走走。”
他像拍西瓜似的拍拍自己的肚子：“胀了就要消食去。不然有你难受的咯。”
“蓝、手！”小姑娘也拍拍肚子，娇声娇气地叫。
潮汐就很乖的起身。然后一转身，瞬间就嚣张跋扈起来。对着那群瘫着的男人的脑袋一个个拍下去：“起来！”
“哎哟！”他们哄笑着躲开，对着摊主爷爷笑着说下次还来。
街边其他小贩面面相觑，心里明了：得了，这两个人日后是有人罩着了。
温余过和老四很懂地从小径溜回去：“一定给他们平安送回家。”
潮汐又丢出一块银锭：“放在他们家里。”
温余过一板一眼：“明白，大人。”
搬回来的六个姑娘最后就活了三个。这是最后一家了。
人们总说不能沉浸于过去，可是有时候，失去的那个人就基本等同于过去。
连骨带皮，连血带肉，往后半个身子都空落落了。时光能带人忘却吗，潮汐自己也不知道。
秋色满巷口，繁华的街道和破旧的衙门不过一街之隔。
不过每次走心情都截然不同——昨天，这里是一群马上吃不上饭的穷衙役；今天，这里是一群得瑟的暴发户。
寂源一直像个温温柔柔的好好先生，完美地符合传统印象里手捏小白瓷瓶儿的禁欲飘渺的菩萨形像。
他轻轻凑过来问：“大人这就回去了？大人不若再吃一些，也好努力办案啊。”
“嗯？不了。”潮汐一看他这圣洁的样子就不自觉牙酸。
它还以为这是肉食动物对素食者的不理解和钦佩：他居然连小笼包都不吃哎！
“李夷在衙门里等我呢……不是说你们可以走了吗？”
“我不是要把文献给你吗？我去衙门写给你啊……这个是给李夷带的吗？”
“嗯。”
寂源有点想笑，那三十笼都不够你半个胃，还给别人带呢。
李夷从小是茶楼里讨饭吃的小二……的狗腿子的狗腿子，也能称一句风声水起。
总之是自带伶牙俐齿和记忆力好的特质。
潮汐自己找半天没找着的文献，李夷嗖嗖地就找着了。
潮汐的记忆力能说不好吗？也是不能的。
《齐制》婚嫁摞起来有一个板凳高，它从前可一页没忘。
所以这只能是学□□对厌学小龙的完全压制。
厌学小龙没有办法，忍痛花钱犒赏功臣——一笼小笼包。
“……你就这么抠？”
到你吃包子的零头了吗？？
潮汐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到啦、怎么没到？”这一笼不比三十笼的零头大啊？
李夷有些好笑，但他也知道衙门艰难，尤其是当你有一个傻白的老大和一群老狐狸的上司。他就忍不住说：“其实不要才对呢，分内之事罢了。”
可是老衙役说，要有适当的奖励来激发他们的积极性。
潮汐终于有了一点大人的感觉，语重心长地说教：“要知道，奖励不仅是奖励，还可以激发、激发什么来着？”
李夷打开笼子，一口包下一个：“唔，积极性！以前大人老这么说。”
“啊哈哈，确实。”潮汐把自己直勾勾的眼神移开，艰难道，“那我就看看卷宗。”
庆历十五年秋，元府全府在七日之内相继死去。
这个案子或许是没有半点颠倒二字，但是，他们的尸体里却塞满了黑色的发丝。黏糊糊的，修长的黑发。
每个人死去时表情都万分狰狞，他们的头发像是被硬生生撕下来了，头皮被揭掉好几块，血淋淋的还能见着骨头。可身上没有一点儿疤痕。
而三个月之后，此地发生第一起失踪案，之后是两起、三起，更多起。
并且此类案件开始慢慢北上，直至柳县。
潮汐皱眉又翻回前面元府的资料：两个双胞胎女儿，三个儿子。
元老爷，六十来岁，宠妾灭妻。
两个十七八的年华正好的嫡女儿。
一个嫡子，和大的庶子差不多岁数，额角有一块疤。
大庶子受尽宠爱，耳后有痣，小小的红痣。
一个小庶子，天生六指。
他们都有一双杏眼。
潮汐豁然：“李夷李夷！你看——”
它回头拽住李夷，把他拽的一个踉跄：“他很像是那个和——”
他们一下挨得很近。
突然，从李夷鬓边耳朵和发丝的缝隙，它看见了一个穿着僧袍的人静静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卷手写的书卷。
潮汐不自觉松开了拽着衣角的手，猛地跳开，啪地合上手里的文献：“我没做什么，就是问个事情。”
寂源背着光，慢慢踱步进来，大大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问就是了。”
“还是有什么要帮忙？”寂源心里黑水直冒，脸上却故作懵懂，“……大人怎么一下跳那么远？”
潮汐：“……脚抽筋。”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