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新年番外 ...
-
阳和启蛰，品物皆春。
难得的一个好天气，戚倾从积压的事务里脱身，忙里偷闲，带着陈沅溜到了南陌家。
正巧赶上林楠也在，在一树梅花下，伏案提笔正写着春联。
戚倾道:“朕的大学士原是在这儿写字。”
“我请了好几日才来！”南陌上前，把戚倾请进院，“林让尘偏心得很，你让他进宫他都去了，现在喊他出来玩都没空。”
林楠抬起头，笑道:“我没有。”
南陌嗤了一声，对戚倾说:“皇上可别怪我把他扣这儿，我得让他写一副翰墨赔罪，他的字画现在可是千金难求。”
“好，你们自己做主。”
“那还真是，你也好久没来了，这是看在皇上日理万机的份上，就懒得计较，进屋去坐吧，外边儿还是冷。”
“好。”
屋里烤着火，十分暖和，陈沅将戚倾身上的氅衣给解了，又忙不迭地去倒茶。
南陌问:“那个小萝卜丁呢？”
“还在军营。”
“怎么没给他休几天假，上次还是在街上偶然瞧见他办差，长得可快，着甲佩刀，神武得很！”
南陌感慨着，又道:“真没想到，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当初那个小不点就长大了。”
戚倾弯起眉眼笑了笑，有意减去几分皇帝的威严，与南陌叙起旧，
“那会儿你不肯让我收他，陈沅还吃醋，经常与白汀拌嘴，吵吵闹闹的，这段时日不见，倒又是互相念叨起来。”
“此一时彼一时啊，我也着实是没想到，能从香玉阁脱身，还能有如今的光景。”
戚倾顿了顿，目光指向陈沅，说道:“过些日子，陈沅要成亲了，还得托你们帮着操办。”
“啊？真的啊，哪家的姑娘？”
戚倾打趣，“陈沅自己说说吧。”
陈沅在霎时间红了耳朵，支支吾吾了半晌，南陌才算是听明白。
“两情相悦啊，陈沅这小子，看不出来挺厉害的，”南陌拍拍了胸脯，“放心，交给我来办，我定能弄得风风光光的。”
“不用不用，不必这么麻烦，我和阿婉已经商量好了，就简单一些，之后我还要回宫当差的。”
“哟！自己能拿主意了，行，你说怎么来就怎么来吧。”
正说着话，林楠举着一副春联走了进来，“南陌，如何？”
南陌还没怎么看明白，后面，周书冉跟上前，道:“用字精炼，寓意吉祥，笔走龙蛇字力遒劲，有劳林公子了。”
林楠:“怕南陌觉得我在敷衍，不敢马虎。”
“我哪儿敢说这话，让尘现在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我可得罪不起，是吧？”南陌回头，挑眉示意戚倾。
戚倾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走走走，一起贴春联去！周子谙你去拿灯笼挂上。”
好些年没有过这么热闹了，喜气洋洋的物件装饰了整个宅子，捡起民间的那些习俗，吵吵闹闹的，也有了年味。
入夜，南陌还张罗起了饺子，几个人都不擅长此事，弄成了一团糟。还好谢明庭携着夫人温颖逸来了。
几个人打招呼都是满脸面粉，满手面疙瘩的，温颖逸笑个不停，一边赶着去救场。
最终总算是成功地做成了饺子状，烧开了水，下了锅。
而后众人就围着锅，等着煮熟。
“等等！你们听，有动静。”南陌竖起耳朵，警觉地拉住戚倾的袖子。
戚倾瞧了一眼，淡然道:“霍又岭。”
“皇上果然功力不减，耳力极佳。”霍又岭飞身而下，又从后面扯出一个人，白汀。
二人一同上前行礼，“皇上金安。”
“平身吧，朕用来传递消息的衡治阁效率还不错。”
白汀沉稳道:“是，一收到消息我们就立刻赶来，皇上有何事吩咐？”
“给你们休两个时辰的假，来吃个饺子。”戚倾朝冒着热腾腾白气的锅灶抬了抬下巴。
白汀一愣，没想到皇上找他们竟是为了一顿饭。
霍又岭倒是不以为意的，自顾自地去掀开锅盖瞧了一眼，而后发出大笑，“这是饺子啊？皇上不说我当是面疙瘩汤！”
参与制作的一众人:“……”
好歹是聚在自家宅里的，南陌实在是过意不去拿这个惨不忍睹的饺子招待，于是又带着周书冉去酒楼定了一桌菜回来，这一顿折腾下来，总算是在戌时吃上了饭。
不过嘲笑是嘲笑，霍又岭和白汀倒是很给面子，吃了一大盘的饺子。
“别说，看起来不咋样，吃着还真不错，毕竟这可是皇上包的，哪能轻易吃得上，多大的福气啊。”霍又岭又去夹了一筷子。
戚倾看他一口一个，笑道:“霍小将军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官场阿谀那一套。”
“我那都是真情实感。”
戚倾了然，问:“你年后真的要回风胥军？”
“此前跟皇上商议好的，皇上要收回成命？”
“不是，只是再确认一下，如今风胥军驻守在卢地边疆，天下虽定，但边域难防，那处条件更为恶劣，远不如京城，况且，凌武军你管得很好。”
“我懂，”霍又岭眼睛亮着，笑着说，“不过我喜欢那般的畅快，路途遥远极具挑战，我偏要迎着风去追。”
戚倾点点头，他知道京城关不住这头小狼。
“那凌武军呢？”白汀突然问道，他仰头盯着霍又岭，“你不要了？”
霍又岭一怔，而后道:“皇上让你接管凌武军当将军，这事你不知道？”
“知道，”白汀沉声，“但是我还没打赢你，我没有做将军的资格。”
“这还不好说，打一场不就完了。”
霍又岭提剑起身，“走！”
说风就是雨，饭吃到一半，俩人从南陌家一路打到了凌武军营里去。
南陌气道:“这俩，把我屋顶都踩坏了。”
周书冉从后面搂他，“没事，我明天修缮一下。”
“那还得去隔壁借个梯子。”
“好。”
忽的，一声乍响在黑夜中簇地划过，点亮一弯星河，温颖逸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哇，真好看！你什么时候买的烟火？”
谢明庭道:“来时在街上看到的，想着你会喜欢。”
“喜欢！很喜欢，”温颖逸回过头，“大家一起来玩？”
南陌自告奋勇:“我也有烟花！前日周子谙买的。”
南陌巴巴地去翻箱倒柜，最后找到了一捆鞭炮……
戚倾则摇摇头，表示不破坏小夫妻的气氛。
他躲进了屋里，林楠跟着，提议一起弈棋。
只是一局棋还没下完，戚倾便打起了哈欠，眼皮半抬着。
林楠落下一子，道:“臣胜了。”
“啊…这么快？”
林楠笑笑，“再不结束，皇上该睡着了。”
“不至于，”戚倾手指撑起额角，“可能确实是有些乏累了。”
“那赶紧回宫休息吧，明日还有早朝。”
林楠收了棋，又去拿了戚倾的氅衣，“你让陈沅休了假，不如，我陪你一同回宫吧，夜晚容易着凉，路上我也能照顾着。”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很诚恳，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既不逾越，又不失互为知己间的亲昵。
戚倾望向林楠，眉宇间笑意漾起，
“不必了让尘，你再陪一陪南陌吧，我们一走他这里又该空落落的，明日你也不用上朝了，我允你休沐几日，好好歇息。”
林楠晃了一下神，他看到有一片雪花飘落，溶在了戚倾的眸中，明明是微笑着的，却如水中皓月，空荡得不可触摸。
“好，微臣遵旨。”
戚倾点头，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转身走入浓稠的夜色。
被灯笼笼不到的昏暗中，林楠的身形半晌没动，有一种强烈的感受压在了他的心头，就像是…失去了什么。
那个曾与他对诗作画，笑谈俗世的少年郎，真的不再了。
事实上，林楠早已经这么觉得了。
那些爱恨情仇在时间的戈壁上刻下图腾，一刀一刀剐下的都是沉重，留下不可名状的情绪尘封在飞沙走石里。
可是啊，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时光里，虽然很多东西被磨灭得面目全非，却无法让人遗忘最深最痛的那道印刻。
无论站在哪个节点回头看，都是如此触目惊心。
路途中，恰逢有一烟火升腾在空中盛放。戚倾抬头去看，在绚烂的烟火中，好似听到了一个声音——
“岁岁年年，皆思戚倾。”
烟花散落了，落得无声无息。
戚倾发出一声轻笑，继续朝宫里走着，一步一步，走过那一条长长的官道。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新年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