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来生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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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００１年香港
华灯初上的香港笼罩在一片温暖的芳香的气味中，陈泽祖从干净明亮的窗户向外眺望可以看到穿梭的车辆载着一个个归心似箭的人，可惜距离太远了，看不到，他是不是也在其中。也许，心有灵犀是真有其事的，他可以感觉他越靠越近。
香槟酒在玻璃杯里透着淡淡的粉色，悠扬的钢琴声在空气中飘荡，觥筹交错间夹杂的舞步让人炫目。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踏着优雅的步子，一步又一步，像猫。
他没有回头，甚至连目光都未从窗户处离开，但他就是知道，他来了，因为，他的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上，他的气味是轮回千年也不曾改变的味道。
“Ｊｏｅ，我来了。”清朗的声音啊，一如千年前那个落日的黄昏，只一句便永生难忘。
“Ｌｅｏ，坐。”招呼他坐在对面，好近的距离，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他贪婪地呼吸空气里他的味道，淡雅如莲。
于佑和看着面前这个不同以往的男人，凝重，压抑的气氛，让他也不由地紧张起来，拿起水杯抿了一口。他不喝酒的，他知道，温温的水，刚刚好，为着这样的体贴，心里难免泛起一丝丝小小的甜蜜。
他的笑好迷人，真的想再多看一眼，一直这样，多好，我不愿见你悲伤的眼，你可曾知道。
“Ｌｅｏ，抱歉，事先没告诉你，今天是我的订婚典礼。本来是想和你说的，但爸妈决定得太仓促了，我也是前天刚下飞机才知道的。因为只是订婚就没想太多人知道，我没通知公司里其他人，不过，你，我是一定要请的。”陈泽祖一口气把话说完了，怕自己失去再开口的勇气。
哗啦！那是玻璃杯敲碎的声音，于佑和掩饰地低下头去收拾碎片残渣，眼神确是一片茫然，手颤抖着，鲜血滴落，一滴，两滴，无知无觉。
他冲动地想去抓住他的手，无奈要克制，心好疼，连腹部都传来了痛感，当初，他隔帐刺来的那一刀是不是也是这样痛。
时间一秒秒地流逝，光与影交错着，重叠着。
他终于抬头，在他忍不住想要伸出手的时候。
终于，我们还是没有握到彼此。
“祝你幸福！”他用力扯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但假到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我有些不舒服，可不可以先走？”
他挑眉，和千年前一样，装着不在乎，天生的傲骨，多大的打击也一笑而过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心疼，你，到底要撑到什么时候？
“好的，人太多，我就不送你了，”他替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指尖残留着他的体温，“你，开车，小心点。”
他点头，一副很乖的样子，抿起的嘴角透着一股倔强。其实，你还是你，千年不变，即使这一世有了显赫的家世，不再像一只到处扎人的刺猬，你却一直还是你，不认输，不软弱，痛也不会说出口。
搂着未婚妻在众人的道贺声中，看着他哀伤的眼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错觉中，他穿着一袭出尘黄衣，漫天的血光，就这样走出他的生命。
你说，来生，我们是否会再次相遇？
２０００年香港
“我喜欢午夜的阳光，那是最最黑暗的角落也遮掩不掉的光明。你一定也没见过，好想有朝一日能和你一起去看看，听说，看到的人会一辈子幸福。”于佑和支起身子，眼里是满满的陶醉和向往，窗外的星空也没有他的眸子明亮。
“谁说我没见过，午夜的阳光嘛，每晚不就照在我的床头，一抬眼就看到了。”
果然，脸皮比较薄的一直是他，脸红了红，愣了片刻后，他笑了，一如午夜的阳光，有着月的光华和日的温度，够明亮但不刺目，圣洁但惹人犯罪。
行动总是先于话语，一把拉下那个笑得一脸魅惑的人。既然是阳光，那就先来把我捂暖吧！
交接的十指紧紧相扣，相同款式的银色指环在两人交叠的双手中闪着银色的光芒，这是我许你的诺言，若午夜有阳光，我愿陪着你一起看，到永远。
“这张床太小了，才五尺，明天我去买张大的。”
“唔……不要。”其实，我不是阳光，也会感到寒冷，取暖，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所以，我们要离彼此，近一点，再近一点。
早晨，陈泽祖目送佑和出门，这个人总是太忙，也不懂得照顾自己，无论怎么养，都还是瘦瘦的，看着就叫人心疼。
匆匆吃完早饭，出门，向来说做就做的他打算趁着今天休息就去把床换好，ＫＩＮＧＳＩＺＥ就免了，六尺的应该还不错，就当给他一个惊喜好啦。
十点，逛好家具商场定好床，十一点，去市场采购，好久没有一起煮饭一起吃了，十二点，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两点，打扫好房间，准备好食材，四点，开始煮饭，六点，看着崭新的台布，明亮的烛光，冒着热气的饭菜，嘴角不由地弯起。
六点十分，门铃响了……
“请问你是于佑和先生的家属吗？他两个小时前在花圩街发生意外，当场死亡。”
陈泽祖来不及反应，只看到眼前人的嘴在开开合合，他在说什么？佑和死了？愚人节的笑话？今天好象不是四月一号。
洁白的床单，那个人自己一直拥在怀里的身躯静静躺着，身旁放着一枚小小的银色指环，陈祖泽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自己无名指上的那枚，一样的款式。
“佑和，这个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我替你戴在无名指上，一辈子不许取下来，知道吗？你若是拿下来，我会生气的。”
他只是笑笑，不置可否，举起红酒轻轻地晃动着，但微微眯起的眼睛，鼓起的腮帮还是看得出，他很开心。
“佑和，你答应我的，一辈子不取下来，为何食言？你为何食言！我不准你睡下去，你听到没？我要你起来，起来给我一个解释。”
“佑和，我怕了，我怕了，你醒来，好不好……”
“师傅，你说怎么样才能招魂？我试了很多办法却都不太成功，镜子，灵符，纸伞，好像都不怎么管用。我是听同事说你很灵验才慕名而来的。望师傅指点迷津。”
“年轻人，你太执着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何苦去打扰另一个世界的人？看开点，对你，对他，都好。若是有缘，下辈子会见到的。”
眼前满头白发的老人闭着眼盘坐在垫子上，尽真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陈祖泽管不了那么多，只是一个劲地恳求：“师傅，我想见他，我一定要见到他，我要问他，为什么就这么离开，为什么不守誓言。”
老人睁眼，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精芒让陈祖泽吓了一跳，“痴人，真是痴人！”
“我无法带你去见他，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和他，注定如此。缘定三生不假，可世世都是折磨。这样的爱，你要吗？”
生死簿上判生死，前世簿上说前世。
痴人如此，借他一看，或可回头是岸。
这一世，我们是戚少商与顾惜朝。
旗亭相识，一见倾心。
戚：“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顾：“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挂柱连云寨，我与你交心。
戚：“你就这么信任我，把我当成兄弟？”
顾：“我没有把你当兄弟……我把你当作知音。”
被叛与逃亡，背叛与追捕，你死我活。
戚：“你为人帮凶，不分青红！我把你引进连云寨是我瞎了眼。老天让我带句话给你，日后连云寨冤情得雪的时候，我不杀你的话，老天也不答应！我从不发誓，因为我说到一定要做到！我要杀你的话，就一定能够杀了你。”
顾：“若不是你们阴谋篡逆，或许咱们能够成为朋友。可惜啊，道不同不相为谋。此刻，我与戚少商，只是一个任务要完成，并无兄弟之情，朋友之义。我现在，受朝廷之命，就地正法通辽叛国的戚少商及其余党。戚少商！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双剑合璧，至少，这一刻，我们的剑指向一个方向。
戚：“还记得我的剑法吗？“
顾：“当然记得。因为在旗亭酒肆弹琴论剑一夜，永生难忘。”
紫禁一战，爱恨情仇，就在这里结束。
顾：“我脚下差了这么一点，就被你刺穿了胸膛！咱们现在重新来过，你现在筋疲力尽，我身受重伤。今天，咱们拼个你死我活！咱们重新再来！”
戚：“顾惜朝，天要让你灭，因你罪孽深重！今天你的死期到了！我要为各寨主兄弟和被你害死的人报仇！你血债血偿吧！”
终究，这一剑，我斩不下去，看着浑身浴血的你踉跄地离开，我欲伸手，却不能够，你绝望的眼神让我知道我失去到底是什么，一辈子的爱恋，一辈子的知音，一辈子的快乐。
三年后，九现神龙入主金风细雨楼，玉面修罗在宋辽战场做了个小小的军师。
又三年，太原城破，守军无一生还，据说，最后一战，有一个身穿青衣的书生抱琴坐在城楼遥遥看着远方，那是京城的方向，战火纷飞中，一曲以动天下。
又一年，汴梁城破，醉生梦死的君臣仓惶南逃，据说，城破那天，有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带着一队江湖人拼死护送百姓离开，力尽而竭倒下的时候，他掏出了怀里的一本蓝皮书，露出了微笑。
这一世，我们是李坏和追命。
六扇门的牢房，初遇。
追：“我一看你就是个好人，交个朋友如何？”
李：“我是个小混混，难得大捕头看得起我，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街头重逢，我与你都兴奋不已
追：“看到你现在这样，真的很好，难得遇到，一起喝一杯吧！”
李：“崔捕头居然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李坏真是三生有幸。我请你喝酒，喝完酒，大家就是兄弟，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尽管来找我。”
误会与猜忌，争吵与绝交。
追：“我相信这一切不是你做的，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李坏，他们真的不是我带来的，我只是不小心被跟踪了。你一定要信我！”
李：“追命，不，崔略商，你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吗？敢问这天下有谁追得上你，若非有意，他们怎么能够跟踪你，是你对自己的这双腿太没有信心，还是把我李坏当做傻子？其实，背叛我又怎样，我不过是一个小混混，无须你崔大捕头劳力伤神，还要编造拙劣的借口。”
蒹葭丛中，对峙的两人。
追：“你为何不信我！我说过把你当兄弟，就是一辈子，不背叛，不离弃。我从没想过要杀你，你难道不明白？”
李：“因为你我已经连累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他们中有我的朋友，有我的兄弟。我从来不知道，所谓正义也可以随便杀人。多说无益，崔略商，你动手吧！”
他无意动手，处处避让，他不忍杀他，总是在最要紧的关头把飞刀稍稍射偏。
最后一把刀了，射出后，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愿意信他，因为他确实看起来不像是两面三刀的人，回想这一路走来就好像跳进了一个深不可见的陷阱里。
还是偏了，甚至都没有瞄准他，小李飞刀在自己手中算是英名尽扫了吧！
突然，芦苇丛中飞来一抹寒星，后发而先至，叮，硬是改变了自己飞刀的方向，待回过神来，才发现，对面那个一身白衣的人已经倒下，一刀穿喉。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这是个谁也逃脱不了的定论，连射飞刀的人也不可以。
染血的白衣刺伤了他的眼，世界在崩塌。
这一世，我们是陆小凤和厉南星。
徂莱山，意外的相逢。
陆：“我是陆小凤，你可以叫我凤凰，谢谢神医救了我。”
厉：“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是厉南星，南方的南，天上星星的星，叫我南星就可以了。”
养伤两月，我与你朝夕相对。
陆：“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觉得冷清吗？江湖人多，事多，新奇的东西也多，和我一起闯荡江湖吧。”
厉：“我一个人，习惯了，江湖太复杂，不适合我。你的伤已经痊愈，住在这里两月定是憋屈极了，明天下山就吧。”
再见面，我却不得不站在你的对面。
陆：“你是天魔教教主？你这样的性格怎么会是邪教首领？”
厉：“对不起，我先前没有和你说明，我确实是天魔教的教主。天魔教是姑姑一手创办的，我虽不愿，却也无法看着她一生的心血浪费。”
正与邪，终究是两条没有交织的平行线。
陆：“南星，我也不想这样。但是，身为武林正道一份子，他们要求我参加这次的围捕，我，别无选择。我放你，你离开，回徂莱山去，一辈子不要重出江湖。”
厉：“凤凰，请你原谅我，我不能走，虽然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但我也无可奈何。我只求你一事，我知道教众中有很多人干了坏事，杀了人，要报仇找他们，那些家眷是无辜的，希望你们能放过他们。”
他放下手中的剑，他来不及收手，漫天的血光中，他看到他淡然的微笑，“我不愿与你为敌，只好成全你的侠义，”这是他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语，清澈的嗓音一如当日。
连死也不肯沾染半片的尘埃，是遗世的仙人吧？现在要回到天上去了。
“痴人，你明白了吗？你们要世世纠葛，但每一世都是你放下了他的手，所以，到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这一辈子，你太执着，执拗着为他抛弃了富贵繁华，与父母断绝关系，被社会遗弃。就是因为你死活不肯放手更为他带来了厄运，令他过早死去。”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陈祖泽近乎痴颠，来来回回就只说着这一句话。
老人似是不忍，摇了摇头，“痴人，你可想救他？”
老人的话无疑是晴空霹雳，一下子把陈祖泽给震醒了，“难道可以救他？”
“你与他都算是有缘人，我这里有一颗可以使时光倒流的种子，若你能让它开花，就可以回到与他初识的时候。但要记住，唯一可以使他免于非命的法子就是放弃和他的感情，即便这样，你还是要坚持？”
“要！”
１９９９年香港
“你好，我是于佑和，你可以叫我Ｌｅｏ，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陈祖泽，英文名是Ｊｏｅ，一看你就很投缘，我们交个朋友吧。”
佑和，我今天遇到你了，仍旧是一见钟情啊！无论是哪一世，你都有本事在第一眼就把我迷住，顾惜朝，崔略商，厉南星，哪一个都是你，看尽我们的生生世世，我发现自己比原来更爱你！
陈祖泽看着眼前的墓碑，碑上刻着“于佑和，Ｌｅｏ，２５ｙｅａｒｓ”。
而后两年，他与他朋友相称，许是比朋友再进一步的关系，但他一直避开，不谈爱。
佑和，请原谅我的自私，我想陪你，直到不得不放手。
２００１年香港
“Ｊｅｏ，两个月后，我就要去加拿大了，妈妈要我去那里接管公司，以后可能不常回来。”
“哦？是吗？那很好，你有才华，是时候发展自己的事业了。”
锥子在囊里，总会脱颖而出的。无论你是顾惜朝还是于佑和，惊才绝艳总是与生俱来。
我从来不想做你的束缚，只想给你一片的广阔的天空，即使，无法和你并肩翱翔。曾今，戚少商想给你的机会，你放弃了，直到死，他也没有来得及问你后悔否？不过，后悔也没关系，这一次，我再给你，只是不知道，你还要不要。
我不是不懂你黯然的表情，却不得不装作没看见你眼底的期待，因为，我没资格许你爱和未来，我无法再一次看着你在我眼前沉睡。
那一夜，陈祖泽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他恨，恨自己不得不松开的手，恨自己怎样都无法少爱一点，甚至他恨自己为何每一世都是千杯不醉。
旗亭一夜，若是戚少商没有放开顾惜朝的手，顾惜朝是否会因他留下？若是他们幸福了，而后，世世代代的我们是否会跟着幸福下去？
他好想回到一千年以前，那个旖旎的夜晚，对他说“顾惜朝，你能不能为我留下来？”或是那个紫禁一战的时候，对他说“顾惜朝，你能不能为我回头？”或是太原保卫战的时候，对他说“顾惜朝，人生苦短，虽然无法放下仇恨，但我愿意陪你走下去，因为我不想遗憾。”
惜朝，你死的时候寂寞吗？你是不是怪我没有陪在你身边？所以，要世世折磨我，让我一次次看着你在眼前死去。
一千年前，戚少商会像我这样爱你吗？
八百年前，李坏会像我这样爱你吗？
六百年前，陆小凤会像我这样爱你吗？
一年前，我会像现在这样爱你吗？
原来，爱也是会积累的，一千年的爱，到今日，深到什么地步，我也说不清，至少，深到我可以因为爱你而放开你的手。
一个月后。
“Ｌｅｏ，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来中环那里的港丽餐厅，就是我们常去的那家，我有话对你说。六点，不见不散。”
是时候该松开你的手了……
你说，来生，我们还会相遇吗？
２００９年银川
“你好，我是钟汉良，叫我Ｗａｌｌａｃｅ就好，以后请多多指教。”
“我也是香港人，在这里看到老乡不容易。张智霖，Ｃｈｉｌａｍ，合作愉快！”
漫卷黄沙中，一袭青衣拾级而上，逆水寒剑阵阵作响。
“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这，或许，又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来生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