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惑》小乔木

2、我对你很满意

　　北城九月的傍晚，阳光依旧敞亮，热气渐退，有轻风，沿着湖边走路来到教学楼很舒服。

　　云意签到进去，楼道里乌泱泱一片人。

　　一间教室门口聚集了七八个人，被围在中间的女生哭的好大声：“他杀了我二十几次，二十几次呜呜呜——”

　　旁边一个寸头男生劝她：“他不是针对你，他只是变态。”

　　有个女生吐了吐舌头：“这是社长今天杀哭的第三个女生了吧?”

　　有点夸张。

　　云意走进试训中单的等候室在角落坐下，进入游戏训练营找手感。

　　大约晚上八点终于轮到云意，试训她的女生叫简柯，手持一个小风扇贴在脸前吹得齐刘海飘起，看她一眼，先叹口气：“行吧，又是女生。”

　　云意挑眉：“你不也是女生?”

　　简柯是社团的小美女，平时被捧惯了，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噎她。

　　她翻个白眼，发现面前的女生好看到有些惊艳，一时心里更不舒服，说：“你一会儿别哭就行。”

　　云意刚打王者时技术没这么好，也遇到过被针对被杀崩的情况，她能理解那种委屈的心情。

　　云意声音很淡：“哭怎么了?跟你有关系么?”

　　简珂：“……”

　　云意是以牙还牙的性格，简柯敌意明显，她没必要客气。

　　这时刚才那个寸头男生跑过来：“别吵别吵。”

　　沈聪是副社长，招新让他忙得焦头烂额，这简柯还给他添乱。

　　“学妹见谅啊，今天人太多，我没安排好，都是我的错。”他笑嘻嘻地看向云意，“学妹平时玩什么位置啊?最高什么水平?”

　　云意神色淡淡：“主玩中单，国服前十火舞，其他中路英雄都会一些。”

　　国服第一火舞的名号有点大，而且可能掉马，她怕麻烦，暂时不想暴露自己的直播账号。

　　她长得清清冷冷，给人一种距离感，声音却恰好相反，甜柔中带着一点妩媚。

　　“哇，学妹你声音真好听。”他在统计表上写，“国服……”

　　他愣一下，“国服前十火舞?我没听错吧?”

　　云意点头。

　　沈聪震惊了：“牛X啊学妹。”

　　长这么漂亮游戏技术又这么强的女生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贝媛最多也就是国服前一百水平。

　　简珂冷哼一声，“别是代打的吧?现在有很多女生，仗着自己漂亮，让人代打个国服到处吹。”

　　云意笑笑：“国服是没什么好吹的，但国服前十可以吹一下。”

　　国服每周发一百个，国服前十可是每月才十个。

　　简珂一噎。

　　眼看又要吵起来，沈聪突然来一句:“卧槽，学妹。”

　　云意：“怎么?”

　　沈聪：“你这声音带电啊，我人都要酥了。”

　　云意：“……”

　　简珂觉得沈聪没站她这边，白沈聪一眼，很不服地说：“行，我貂蝉可是跟贝媛姐学的，也是省级前五十水平，让我感受一下国服前十有多厉害。”

　　云意看她：“好啊。”

　　两人在中路1V1.

　　完全没想到，简珂会被虐得这么惨，五分钟死了六次，云意甚至在一塔存在的情况下越到高地杀了她一次，简珂被打的塔都出不了。

　　明明早就输了，云意偏偏不推塔，简直故意羞辱她。

　　简珂心态爆炸，脸色发白：“够了。”

　　“我还以为学姐想多感受一会儿国服前十的厉害。”

　　云意放下手机，漫不经心道，“总不会学姐的貂蝉是让人代打的?看着不像省级水平啊。”

　　简珂气得咬牙切齿：“你——”

　　沈聪噗嗤差点笑出声，连忙说：“算了学妹，她就这性格，不用跟她一般见识，我带你复试去。”

　　云意跟着他往楼道里走去，装作不经意问：“复试是谁啊?”

　　沈聪大大咧咧道：“陆尘啊。”

　　云意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

　　来到楼道尽头的教室，推开门。

　　空旷的教室里，陆尘独自坐在第三排中央，细长的双手横握手机，手指来回滑动屏幕，从容而随意。

　　头顶的白色薄光倾泻而下，恰落在他身上，衬得他有种清冷的距离感。

　　听见开门声，他抬头，云意就这样撞进他一双微冷的眸子里。

　　一颗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沈聪伸手指向云意：“老陆，这个学妹是国服前十不知火舞，国服前十啊!我招来的，我牛不牛?”

　　“牛。”陆尘面无表情，“没见你打个国服?”他长长地“喔”一声，“是不屑?”

　　沈聪：“……”

　　云意没忍住笑起来——原来他是这样的性格，有点小毒舌。

　　沈聪走过去把报名表拍到桌上：“你能闭嘴吗?明知道我做梦都想拿国服，不带我就算了还嘲讽我!”

　　陆尘不置可否，低头看了眼报名表，抬眸：“你叫——?”

　　“云意?”

　　他声线是一种特有的冷调。

　　很是简短的两个音节，云意却像是被什么击中，顿了两秒，才轻轻点头。

　　陆尘骨节分明的手指推一下桌上的样机：“两分钟，自己调一下铭文。”

　　原来他试训手机是提前准备好的，也是，不然他微信好友得被加爆。

　　“等一下。”沈聪突然看向云意，“学妹啊，万一你输了应该不会哭吧?”

　　他这两天哄女生哄的头都要炸了。

　　云意眨了眨眼睛：“我最爱哭。”

　　陆尘缓缓抬起眼皮。

　　她声音里有一种清甜的性感，仿佛带着电，开口的瞬间，他脊梁便开始不受控地发麻。

　　云意玩笑似的：“死一次哭一次。”

　　沈聪：“……”

　　明显在逗他。

　　陆尘目光盯住云意。

　　他目光里有种极为不快的冷淡，云意顿时不敢再开玩笑，走过老老实实坐下，调好常用的铭文，深吸一口气说：“可以了。”

　　手机响起游戏对局的声音。

　　陆尘垂眸，选择火舞。

　　云意从没感受过这么有压迫力的对线，陆尘太会给假视野了，她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间，稍有不慎就会被耗血。

　　这么打下去连开大的机会都没就要输了。

　　6分钟过去，两人还没爆发一个人头，沈聪却在一旁看的惊心动魄——这就是传说中的高手过招吗?

　　云意逐渐熟悉了陆尘的风格，他再一次给假视野时，云意赌了一把，对着草丛盲开一套技能，行云流水拿下一血。

　　First Blood!

　　沈聪激动地拍桌子：“牛啊!学妹。”

　　第一次有人在试训中单杀陆尘。

　　云意抢掉兵线，藏好视野，抓住机会扩大优势——她火舞的操作是高于陆尘的。

　　接下来各种一闪，二闪，大闪，简直视觉盛宴。

　　15分钟时，两人各自拿了7个人头，算是平手，陆尘却忽然点了投降结束游戏。

　　沈聪惊掉下巴：“卧槽平局，史上第一次啊!”

　　陆尘撩起眼皮：“不，我输了。”

　　沈聪：“人头不是一样吗?怎么就输了?”

　　陆尘把手机递给沈聪——装备面板里，云意竟然只买了一双抵抗鞋!

　　而陆尘三件法装成型，这伤害可是差了大几百啊。

　　沈聪懵了：“学妹你太紧张忘了出装备?不至于吧?”

　　云意耳根有些发烫，语气尽量自然：“因为社长不是玩火舞的，这样比较公平。”

　　她想跟陆尘站在同样的高度对决，但这也意味着，她的操作几乎没有犯错空间。

　　陆尘抬眼看向云意：“你很自信。”

　　他语调没什么起伏，云意微微一滞——该不会陆尘觉得她自信过头不想选她吧?

　　下一秒，陆尘点头：“赛场上就是需要这种自信。”

　　云意长长地舒了口气，紧紧握住手机的手也放松下来——手心方才不知不觉起了一层汗。

　　沈聪两手大力一拍：“学妹可以是不是?太好了!又有美女加入我们!”

　　“急什么?”陆尘慢慢道，“还要再试其他英雄，剩下复试的同学你约明天。”

　　他划开手机屏幕，邀请云意进入下一局游戏。

　　沈聪打个响指：“好的，安排!”

　　他转身要出门，忽地又回头，语调里带了几分玩味：“学妹啊，你怎么知道老陆不玩火舞啊?难道——?”

　　云意脑子转得飞快：“我早上在食堂看到了上一届王者高校赛的视频，社长玩边路。”

　　沈聪很大声地说，“原来是这样，我差点以为你也暗恋老陆呢。”

　　云意：“……”

　　陆尘瞥沈聪一眼，他顿时闭嘴，耸了耸肩出去了。

　　游戏再次开始，试训貂蝉。

　　刚才的紧张让云意手心又起了层汗，匀到指尖，湿滑得划不动屏幕。

　　她点了暂停。

　　陆尘：“怎么?”

　　云意抿了抿下唇：“我忘了调铭文。”

　　总不能说紧张得手机都快拿不住了吧?趁着调铭文的时间散一散手心的汗。

　　她声音温温柔柔，跟游戏里杀伐决断的刺客火舞判若两人。

　　陆尘淡声：“你没装备都不在意，在意铭文?”

　　云意：“……”

　　她谎话编的勉强：“铭文能体现一个人的水平。”

　　陆尘视线落在她手机屏幕上，点头：“也是。”

　　他起身，“两分钟。”

　　没想到他会出去，这一下救了她。

　　云意忙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把手机屏幕清理干净，飞速调好铭文。

　　陆尘这时回来，游戏重新开始。

　　夜色渐深，初试渐渐结束，沈聪也清走门口围观的人，再次推门而入——

　　安静的教室里，云意和陆尘面对面坐着，神色认真，还有格外清晰的游戏背景声回荡。

　　沈聪竟莫名觉得他们有些……般配?

　　他打个哈欠：“还没完吗?教学楼都要熄灯了。”

　　陆尘头也没抬，被云意丝血反杀后才点了投降，“结束。”

　　“好。”

　　再不结束，她中单英雄都被耗尽了。

　　放下手机，云意抬手揉揉发僵的脖子，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陆尘竟然试训了她两个多小时。

　　偏头看一眼，窗外漆黑一片，明净的窗户上镜面似的映着她和陆尘的身影。

　　距离很近，他的手跟她的胳膊肘也就一寸。

　　她不敢再看，很快回过头。

　　陆尘将手机摁灭扔到一旁，手肘微屈，小臂撑在桌面上，目光直白地看着她：“我对你很满意。”

　　他清冷的声线里带着一点特有的磁性，有种禁欲般的性感。

　　明知他完全没有别的意思，云意心底还是忍不住轻轻一荡，像石子被投入湖水泛起涟漪。

　　沈聪“哎哟”一声，来了精神，“难得碰上你满意的人啊老陆!”

　　他语调夸张，云意更觉暧昧，手垂落下去，不知该往哪儿放。

　　陆尘淡声：“的确难得。”

　　竟是丝毫不避讳——还是说，他没听出来沈聪语气里的打趣?

　　云意耳根发热。

　　陆尘屈指敲了敲桌面：“但接下来还要看你跟团队的磨合程度。”

　　云意：“好的，我明白。”

　　沈聪很积极地说：“太晚了学妹你住哪栋宿舍，我送你回去吧?”

　　陆尘嫌麻烦从来不送女生，沈聪直接忽略他。

　　云意忙说：“不用，学校里很安全，我走回去就行。”

　　A大的男女寝室中间隔着几栋楼和一个大操场，不太顺路。

　　沈聪：“那怎么行?毕竟我们试训你这么久，多不好意思。而且我超级喜欢听学妹说话，学妹说话太好听了。”

　　云意：“真的不用，而且……”

　　被陆尘清冷的声音打断。

　　陆尘：“走吧，他主要想见他的暗恋对象。”

　　云意长长地“喔”了一声，“原来如此。”

　　沈聪炸了：“不许说!不许!!!”

　　三人在晦暗的夜色中并排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陆尘话少，基本都是沈聪在跟云意说话。

　　“学妹这么好看声音又这么好听，有没有男朋友啊?”

　　“没。学长你呢?”云意忽然想起来似的，“对，你肯定没，你只有个暗恋对象。”

　　沈聪：“……”

　　沈聪：“闭嘴!”

　　云意笑笑，目光越过沈聪，看了陆尘一眼。

　　他身形挺拔，只是过于清瘦，在夜色中稍显单薄，却似乎更有距离感。

　　云意手里握着手机摩挲，始终不敢跟他搭讪。

　　沈聪：“你看他干什么?他这个变态别说女朋友，暗恋对象都没!”

　　云意立刻收回目光，有些紧张地转移话题，匆忙中她抓到一个关键词。

　　“变……态?”

　　沈聪：“因为他竟然最喜欢做数学题!你说他是不是变态!”

　　云意“喔”一声，“那你还跟他是好朋友。那你岂非——”

　　沈聪：“???”

　　沈聪：“学妹你是跟我有仇吗?”

　　云意笑抽。

　　余光里似乎看到陆尘看向她，她转头看他，却发现他仍保持原来的样子往前走，像对他们的话题毫无兴趣。

　　一路到了宿舍楼下，已经接近熄灯时间。

　　云意跟二人道谢后小跑上楼。

　　路灯下，陆尘转身离开。

　　沈聪追上他，大力拍他肩膀一下：“你、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