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让你的心脏朝向我》浮游别

2、第 2 章

　　“有人看着你？”宋临州看了一圈，“谁啊？这也没人啊。”
　　江唤转回头，“可能看错了，你吃饱了没？”
　　宋临州扒了两口饭，放下筷子，“饱了。”
　　“那我回去了。”江唤站起来，背上书包。
　　宋临州紧跟着也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去啊。”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

　　江唤站在一旁，等他接完电话。
　　“什么？现在吗？”宋临州眉头皱了皱，看了眼江唤，“晚点去行不行？行吧行吧，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江唤问：“怎么了？”
　　“小组作业数据有个问题，让现在过去改。”
　　“哦。”江唤点点头，“那你去吧。”
　　“对不起啊。”

　　江唤摇头：“没关系，你忙你的。”
　　宋临州拉过他的手，低头飞快亲了一下，“等我忙完这几天，一定好好陪你。”
　　“嗯。”江唤弯了弯唇角，“你注意休息。”

　　同一时间，餐厅二楼洗手间内，一个黑色身影步伐轻快地拐了进去。
　　不多时，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呕吐声。

　　洗手池前有两名女生正在对着镜子补妆。
　　听见声音，女生向里看了看，眼神雀跃，“刚刚进去的那个是裴数吧？”
　　“是！”另一个女生说，“我看清楚了，绝对是他！”
　　女生顿时喜笑颜开，对着镜子整理起自己的头发。

　　没过多久，男士洗手间内走出来一个人。
　　裴数面色苍白，眼尾发红，他低着头，手扶在门框上。
　　他似乎是很难受，虎口挡住嘴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才慢慢走到洗手池前。

　　女生大着胆子上前打招呼：“哈喽，裴数，好巧啊。”
　　裴数打开水龙头，不紧不慢地冲洗着双手，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女生面露尴尬，过了会儿怯怯地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裴数洗好手，关掉水龙头，抬头看向镜子。

　　女生猝不及防跟他对上视线，忙低下头，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大片。
　　好一会儿后，她抬起头，重新看向镜子。
　　裴数依旧在照镜子，不过却不是在看她。
　　他此刻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慢慢翘起，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

　　女生心跳变得剧烈，鼓起勇气继续搭话。
　　“裴数，你吃午饭了吗？”
　　对方慢条斯理地转过头，泛红的眼眶让他看起来病态又脆弱。
　　裴数面带微笑：“吃了啊。”
　　女生垂着头，不敢跟他对视，“吃的什么？”

　　“吃的什么？”裴数似乎对她问的这个问题很有兴趣回答，他喃喃重复一遍，唇边笑意随之加深，“炸酱面啊。”
　　他声音轻快，夹杂着毫不遮掩的喜悦感。女生心如鼓擂，缓缓抬起头，故作镇定地直视着他的眼睛，问：“好吃吗？”
　　裴数用低垂的眼尾扫了他一眼，似乎在责备她的明知故问。
　　他面色微冷：“当然好吃。”

　　女生继续搭话道：“是哪一家呀？”
　　裴数没有回答，又似乎是不想回答，他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离开了洗手间。

　　女生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内心微微沮丧，但就在裴数的背影即将消失在拐角的时候，她还是鼓起勇气，喊住了他。
　　“裴数——我……”女生咬了咬唇，“我叫姜舒瑶！”

　　姜舒瑶说完自己的名字，明显看到裴数脚步一顿，他停了下来。
　　姜舒瑶激动到手掌握紧，她看到裴数微微侧过头，喃喃道：“江……江……”接着他便笑起来，又喃喃说了几个字，但姜舒瑶没听清。

　　直至裴数完全离开洗手间，姜舒瑶才回过神来。
　　她激动地抱住自己的朋友，“啊啊啊啊！！他叫我名字了！他记住我的对不对！！”
　　女生啧啧两声：“我可没见过他跟谁说这么多话，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

　　江唤回到宿舍的时候，林博文正翘着二郎腿打游戏。
　　“呦，回来啦？”林博文头也没抬，打趣地问，“吃什么好吃的了吃这么久？”
　　江唤放下书包，脱掉外套放进衣柜，说：“没吃什么。”

　　一局游戏结束，林博文终于有空拿起桌边的可乐，他喝了口，然后看了眼江唤。
　　“怎么有气无力的？跟小学弟吃饭吃累了？”
　　江唤给自己倒了杯水，“没跟学弟吃。”
　　“嗯？那跟谁？”
　　江唤似乎不太想说，慢慢喝了口水，才淡声开口：“宋临州。”

　　林博文当即“呦”了声，“稀奇啊，大忙人有时间了？”
　　江唤扯了扯嘴角。
　　“不是我说，”游戏开始，林博文视线重新回到屏幕上，边戳屏幕边说，“也就是你脾气好，要换别人被放这么多次鸽子，早跟他掰了。”

　　江唤没回话，他把剩下的水喝光，脱掉鞋子爬上床。
　　林博文往床上看了眼，“要睡觉了啊。”
　　“我躺会儿，”江唤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可能今早晨起太早了，出现幻觉了。”
　　“幻觉？”林博文乐了声，“你看见什么了？”

　　江唤把在餐厅发生的事情和林博文说了一遍，林博文不以为然，随口说：“你看花眼了吧。”
　　“我觉得也是。”比起灵异事件和看花眼，江唤更认同看花眼这点解释。

　　头隐隐有些疼，江唤躺下，盖好被子，“我睡会儿了。”
　　林博文把音量调低，戴上了耳机。

　　再次睁开眼睛，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寝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噪音。

　　他们寝室向来都是如此和谐，到点关灯，不在寝室抽烟，因为有人会不喜欢烟味，午睡时不午睡的人会自觉保持安静。看剧打游戏会戴耳机。
　　最重要的是，对于江唤的性取向，他们一直保持尊重的态度。
　　相较于其他几个寝室，江唤觉得自己非常幸运能遇见两个好的舍友。

　　林博文见江唤醒来，拔掉耳机，按了几下音量键。
　　“醒了？怎么样？清醒点没？”
　　刚睡醒，江唤人还懵懵的，“好多了，陈屿呢？怎么一直没看见他？”
　　“不知道。”林博文头也不抬地说，“昨晚上出去就没回来。”

　　“昨晚就没回来？我还以为他去了图书馆，”江唤皱眉，“那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
　　“不用问吧，”林博文说，“他不是说没什么事儿别给他打电话么。”
　　“万一要出什么事情呢。”江唤不放心，拿过手机翻找陈屿的号码，微信里有几条新消息，都是裴数发来的，江唤没有立刻回，先给陈屿打去了电话。

　　林博文暂停正在看的动漫，看向江唤。
　　十几秒后，江唤放下手机，“没人接。”
　　“我就知道。”林博文敲了两下屏幕，动漫继续播放，“你忘了么，他刚开学那阵就经常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干什么。”
　　看江唤依旧面露犹豫，林博文长叹一声：“你少操点心吧，人估计在忙自己的事儿呢。”

　　他话音刚落，江唤手机就响了。
　　林博文：“谁啊？”
　　江唤看了眼，说：“是裴数。”

　　“我说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林博文无语，“他这一天天找你找的比宋临州都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男朋友呢。”
　　江唤：“别乱讲。”

　　林博文嘁一声，转而正色道：“不过我真挺好奇的，他那么多的师哥，干嘛只找你一个？再说了，他没朋友吗？整天像是赖上你了一样。”
　　江唤低头回复着消息，静了静说：“可能是看我比较好相处吧。”

　　这句话林博文无法反驳。
　　因为江唤确实看起来挺好相处的，从他开学进寝室看到江唤第一眼就这么觉得。
　　除了看着好相处，他长得也好看。

　　江唤的长相气质在林博文认识的人里边属于独一份，他五官端正，气质温和，言行举止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有神，笑起来时眼尾上扬，像弯弯的月牙，温和又不失力量。

　　如此赏心悦目、性格又好的人，当林博文第一次得知他性向的时候，都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弯的。

　　江唤回复完消息，放下手机，瞥见林博文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江唤，我能不能问问你为什么喜欢男的。”
　　江唤皱眉：“什么？”
　　“不，我不是那意思，”林博文说，“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就性向这玩意是天生的吗？后天能改变不？”

　　这么深奥的问题江唤无法解答，他纳闷地看着林博文，问他：“你想干嘛？”
　　“我就想看看自己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也是弯的呢？”
　　他模样认真，似乎是真想仔细研究一下这个问题。

　　江唤闭了下眼，无语道：“性向后天能不能改变我不知道，但人后天是可以变的。”
　　林博文：“怎么变？”
　　江唤：“变傻。”

　　晚上七点，江唤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听讲座。
　　林博文同样穿戴整齐，准备去操场跑步。

　　江唤：“你真不打算去听讲座？”
　　“一破就业指导有什么好听的，”林博文说，“不是灌心灵鸡汤就是画大饼，要不就卖课的，浪费我时间，有这功夫还不如多跑两圈呢。”
　　“你就穿这样出去？外边怪冷的。”
　　“冷？”林博文轻哼，“老子年轻力壮，血气旺，最不怕的就是冷！”

　　走出寝室楼，两人一个去操场，一个去报告厅。
　　江唤到报告厅的时候讲座还没开始，他特意坐的比较靠后，这样过会儿有什么事离开的时候不会打扰到别人。

　　八点钟，讲座开始，受邀的是一位当地年轻有为的企业家。
　　江唤认真听了一会儿，被手机振动声打断。
　　他看了一眼来电人，是宋临州。

　　不知是因为场合不对还是因为一下午没收到他的消息而赌气，又或者是纯粹的不想接。
　　总之，江唤没有接电话，他把手机调成静音，倒扣在了桌面上。

　　一个小时后，讲座临近结束，进入最后的问答时间。
　　江唤看了眼手机，九点零五。宋临州没再打来电话，只有刚才那一通。
　　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没等讲座结束，江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报告厅。

　　三月份北方的夜晚依旧很冷，寒风簌簌，江唤裹紧大衣，沿着荒凉的柏油马路往寝室走。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裴数发来消息。

　　裴数：师哥，你在哪里？
　　裴数：现在和宋学长在一起吗？

　　这是裴数今天第七次这样问。
　　下午的时候，江唤只要没回复他的消息，裴数就会问他在哪，是不是和宋临州在一起。
　　他知道裴数没有坏心思，只是单纯的问一问。
　　可是如此频繁，如此密集，甚至似乎带有查岗性质的询问，让江唤心里有些不自在。他不想时时刻刻向另外一个人报备自己的行踪，也不会这样做。
　　哪怕是再亲密的人。

　　更何况他现在心情也不算好，谁的消息都不想回。
　　所以江唤关掉屏幕，把手机装回口袋，没有再拿出来。

　　十分钟后，江唤终于走到了通往寝室楼的主干路上。
　　这条路相较于学校其他地方的路来说要窄一些，也更暗些。
　　昏暗平直的马路两侧是整齐的两排树木，光秃秃的树枝随风摇晃，影子落在地上，张牙舞爪，像猛兽的深渊巨口，似乎随时都能将人吞没。

　　江唤内心联想到一些恐怖的画面，不禁加快了脚步。
　　然而就在走到一半的时候，窄路两旁本就暗淡的路灯突然毫无征兆地全部灭了。

　　江唤脚步一顿，更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同一时间，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师哥——”

　　这道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喊他的人尾音上扬，语气兴奋，在寂静昏暗的夜里，让人毛骨悚然。
　　江唤脚步只缓了片刻，他握紧手机，跑了起来。

　　与此同时，身后继续传来声音。
　　那声音慢条斯理、不忙不忙、似乎还带着笑意，一点一点的向他靠近。
　　“师哥，为什么要跑呢？”

　　江唤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他没敢回头，一口气跑到寝室楼门口，才敢停下来。
　　楼内微弱的光线给了他一点点安全感。
　　江唤站在门内，手掌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然而身后却毫无征兆地再次传开声音。
　　那道声音带着笑意，缓慢且兴奋地说：“师哥，我抓到你了。”

　　江唤猛地回头，看见了站在昏暗处的裴数。
　　楼内分割的光线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他翘着唇角，过于苍白而显得有些病态的脸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珠紧紧看着他，激动且亢奋。

　　江唤微微皱眉，不等开口说什么，裴数就向他走了过来。
　　江唤下意识后退一步，裴数就停住了。
　　他微微仰头，语气轻柔地问：“师哥，你害怕我吗？”
　　江唤心有余悸，“刚刚是你在叫我吗？”
　　裴数微笑：“是啊，师哥。”

　　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是裴数。
　　江唤深呼一口气，心跳慢慢平复下来，“你吓死我了，你怎么到这来了？”
　　裴数轻声说：“我来找你啊。”
　　他注视着江唤的眼睛，一步一步迈上台阶，走到他面前。
　　身高原因，江唤仰头看着他，接着听见他说：“师哥，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江唤没想到他会当面问，一时语塞，半晌，他才尴尬地说：“……手机调成了静音，没看到。”
　　“我就知道，”裴数笑起来，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我就知道师哥不是故意不回我消息。”
　　他这样的反应让江唤良心受到谴责。
　　江唤向他道歉：“对不起啊，但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裴数微微歪头，露出一个悠长的笑容，轻而缓地说：“因为不管师哥在哪，我都能找到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