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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我会给你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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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眼眶一热,肠子都快悔青了,暗骂自己该死,回抱住陈夕,摸着她的后脑勺,在她耳边安抚:“我知道,夕夕,我知道你难受,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陈夕听不进陈默的话,她只知道自己全身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发疼,脑袋又胀又晕,几乎爆炸了,恨不得往墙上撞,眼前走马灯,闪过的全是这些天陈默怎么不理自己,怎么和别人关系亲密。
“阿默,你别不理我,对不起,对不起……”陈夕趴在陈默的肩头,哭着跟她道歉,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孤儿院的孩子,学会的第一个词就是“对不起”。
道歉比辩解有用得多,至少能少挨几鞭子。
其实陈夕没挨过几次鞭子,她没有陈默那么硬的骨头,她被打了一次就知道服软,对不起说得比吃饭喝水还随便。况且还有陈默帮她扛。
陈默的性子却是在一鞭子接着一鞭子底下实实在在磨出来的。
陈默小时候远没有现在圆滑,她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她觉得自己没错的事坚决不会认错。
变成现在这个长袖善舞的陈默之前,她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打。
后来,她越来越机灵,挨的打就少了,即使挨打,也是替陈夕挨的。
再后来,陈默学会了嫁祸,让别人替她挨打。
可以说陈夕几乎所有的挨打,陈默都帮她扛了。
陈夕是陈默护大的,除了这段时间的冷战,陈默很少对她真的黑脸。
陈默不喜欢听到陈夕说对不起,她想让陈夕活得像郑初凝那样肆意,眼高于顶、要什么有什么,她想给陈夕那样的生活,她想所有人都要看她们的脸色。
她想,要是夕夕再也不用活得这么小心翼翼就好了。
可是连她也在伤害陈夕。
陈默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很聪明,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聪明,她算无遗策,直到伤害了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珍惜的人。
“阿默,我好痛。”怕痛的陈夕终于找到了向陈默喊痛的机会,她怕这个机会转瞬即逝,“我的脚被楼梯磕到了,肿得好高好高,它现在好像起火了。”
“我的眼睛也好痛,又痛又辣。”她在陈默的肩膀上蹭着眼睛,“我想让它别流眼泪了,可是它不听我的。”
“它一看到你就想哭。”
陈默忍着眼中泛起的酸楚,抚摸在陈夕柔软的头发上,“夕夕别怕,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她想起身,拿手机叫救护车,陈夕的手臂向钳子一样死死箍住她,不让她离开半步:“你不许走,阿默,我不让你走。”
陈默哽咽道:“我去叫救护车。”
“我不要救护车,我不要去医院。”陈夕执拗地抱着陈默,“我吃退烧药就好了,吃消炎药就好了。”
“只要阿默永远陪着我,我就会好的。”
“你需要看医生。”
“我不需要!”
“为什么?”
“因为……因为……”陈夕瘪着嘴,哇哇大哭,“因为去医院要花好多钱,我们没有那么多钱……”
陈默的心口一哆嗦,狠狠擦掉眼里的湿润。
钱可真是个好东西。
没有钱,陈夕痛得打滚,只能忍着。
陈默想,她要钱,她要花不完的钱。
陈夕不肯去医院,陈默只好想法子给她退烧。
陈默在宿舍里翻找,还好陈夕晚饭时拿回宿舍的那一兜子药里,其中一盒是布洛芬,说明书上写了,有镇痛和退烧的功效。
按照说明书的剂量给陈夕喂了布洛芬,陈默不放心,又弄了条凉毛巾搭在她头上。
“要是吃了药烧也不退,你就必须去医院。”陈默对陈夕说。
陈夕久违地见到这么温柔的陈默,闹了一阵子之后消停不少,连痛感也不明显了,乖乖躺在床上,嘿嘿傻乐,“阿默,我现在好幸福啊。”
陈默提着的心,听到她这句话,终于忍不住也笑了,“傻子。”
“那也是个快乐的傻子。”说着,陈夕哆嗦了一下。
“冷?”陈默摸了摸陈夕的手,依旧是烫的。
“有点。”陈夕道。
陈默把柜子里那床冬天盖的被子拿出来,盖在陈夕的身上,“捂点汗出来就好了。”
那床被子有点重,压着了陈夕受伤的脚踝。
陈夕嘶了一声。
陈默这才想起来,“我看看你的脚。”
“没事,已经不疼了,阿默你别看。”刚才还疼得哭爹喊娘的,这会儿又说不疼了,谁信。
陈默强硬地掀开被子,捧着陈夕的脚端详。
看了很久都没有做声,连姿势都没变过。
“是……是不是特别难看……”陈夕不好意思地挠头,“阿默你别看了,校医说没伤着骨头,按时擦药,等消肿了就好了。”
陈默仍没有反应。
陈夕疑惑了,“阿默?”
陈默的头发将脸挡住,陈夕没看到她的表情,只看到从她的眼眶附近掉下去一滴亮晶晶的东西。
滴在陈夕红肿的脚背上,凉浸浸的。
陈夕愣了。
陈默放下陈夕的脚,一声不吭地进了厕所,在里面待了很久。
出来时面上无异常,只是半长的头发被扎至脑后,露出大片光洁的额头,眼圈有些红。
陈默实在漂亮,眼圈微微的红,看起来比陈夕哭得稀里哗啦还要让人心疼。
陈夕自己烧都没退,就已经开始心疼陈默了。
“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陈默闷声说。
陈夕嘴唇颤了颤,不知道该接什么。
陈默又说:“不会再为难你了,夕夕,我们当朋友,一辈子的朋友。你真的不喜欢我也……”她咽了一下,“也没关系。”
比起达成目的,还是陈夕更重要。
陈夕听得心里酸酸的,掀开被子邀请陈默,“阿默,我们好久没一起睡了,今晚要一起么?”
陈默上了陈夕的90公分的小单人床,将陈夕的后心紧紧贴近自己的胸口,两人勉强挤下。
夏天的厚被子很快让陈默热得出汗,陈默没有说话,只默默抱着陈夕。
陈夕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脸,勾着她的手指把玩,轻声问:“阿默,你以后也会这样抱着别人睡觉么?”
“不会。”陈默说得干脆。
“万一呢。”
“没有万一。”
陈夕轻轻一笑,“我一想到你以后会这样抱着别人,心就要裂成两半了。”
陈默睫毛动了动,“那一定很疼。”
“可不是么。”陈夕的耳朵被陈默的睫尾扫过,怕痒地缩了缩,“阿默你知道,我最怕疼了。”
陈默勾唇,“我当然知道。”
“这两天看你和郑初凝那么要好,我偷偷哭了好多次。”
陈默手臂一紧,“我知道。”
陈夕慢慢地说:“阿默,我原来以为,我只要在你身边,当你的朋友就满足了,可是我看到你和郑初凝要好,我……我就好像生病了一样,心脏一直疼一直疼,疼得我睡不着觉。”
“我看到她亲你,恨不得偷偷跟上去踹她一脚。”
其实陈夕并不笨,她也许某些方面不太灵光,但她的感知很灵敏,只要她把内心的想法捋顺了,慢慢说,就能说得出来。
只是没人愿意听她慢慢说。
陈默愿意听。
陈夕说:“我嫉妒郑初凝。”
陈夕很诚实,她有什么话都愿意跟陈默说。
陈默听到这里,无望的心底生出一丝希冀,“夕夕,你什么意思?”
“我……我不想当你的朋友了,阿默,朋友可以有很多,朋友一点都不重要。”陈夕红了脸,她的烧已经慢慢退了,雪白的脸颊上,红润变得过于明显。
她颤着声道:“我想当你心里那个独一无二的重要的人。”说话时,她的手捂住自己砰砰跳的心。
这话太不要脸了,陈夕十八年来从没有说过这么自信的话。
因为从没得到过什么,哪怕想要的摆在面前,也会因为胆怯而放弃。
宁愿不要,也不想得到又失去。
这就是陈夕十八年的人生。
陈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她相信了这是陈夕亲口说出来的话,欣喜若狂,“你说的是真的么,夕夕?”她把陈夕翻过来,面对着自己。
陈夕紧张得眼珠子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坚定地点头:“当然是真的。”
有句话说上帝为你关闭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陈夕想,从她出生开始,上帝已经关闭了她那么多扇门了,总该为她开窗了吧。
陈默就是陈夕唯一想要的那扇窗。
陈默激动地抱住了陈夕,再一次眼底发烫。
“我会给你幸福的,夕夕。”陈默在陈夕的耳边珍重许诺,“我会让你有穿不完的衣服,戴不完的珠宝,花不完的钱。”
“我会给你一切。”
“我可没那么贪心,想要那么多东西。”陈夕的耳朵被她的呼吸烫得泛红,笑弯了眼睛,“阿默,我现在已经拥有我想要的一切了。”
“还不够。”陈默压下眼底的潮气,“远远不够。”
这一晚,陈夕睡得无比踏实。
哄睡了陈夕后,陈默对着镜子,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脸上很快浮起五个红色的指痕,陈默对别人狠,对自己也不遑多让。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怨恨地说:“都怪你。”
都怪你心狠又没用,才会让夕夕受这么多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