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江湖》姬婼

68、Chapter 68

　　因为被姥姥护着，白澈家庭地位骤然拔高几个维度，大有鸡犬升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势头，每天吃香喝辣不说，还有专属铲屎官。
　　铲屎官本人正在清理猫砂，几次想把白澈从窗户扔出去。
　　本着气死人不偿命，白澈故意凑上去，假装一只懵懂的不适应新环境的调皮猫，用后肢把新换的猫砂刨在地上。

　　包鹏捡起来，他又刨出去。
　　三两次后，包鹏不干了，抄着手瞪着他。这时，包太太端着清蒸鲈鱼，从厨房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上手就是一锅铲：“你个憨包，弄得到处都是，万一你姥姥踩着了呢！喊你换个猫砂都换不好！你还能爪子！”

　　包鹏跳了起来，指着地上的猫，大声反驳：“不是我！”
　　随后又是一锅铲。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种黄色的傻大猫正蹲在地板上，揣着手手，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无辜地张望。

　　包鹏冲过去，一个滑跪，抄起猫往大门跑，嘴里叫嚣着：“叉出去，叉出去！”

　　白澈反过来逗他：“你的愿望不要了？”
　　包鹏顿住，艰难地向卧室扭动脖子，但又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和冲动，咬咬牙，又向门外挤。

　　白澈拍拍屁股准备走人：“再会，不送。”
　　殊不知这招正中下怀，包鹏立马把他捞回来，愤怒得整个脸都扭曲了：“回来，你不许走！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走！”

　　这台词咋有点串味呢？
　　白澈探出爪子，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很有霸总的潜质，我看好你。”

　　“这都什么跟什么！”包鹏不耐烦地把他扒拉开，瞬间开启咆哮模式：“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要我怎么样！”
　　白澈搓着小爪子，红着脸说：“要不，要不，要不你告诉我，指点你的那个人他在哪里？”

　　包鹏也不是傻瓜，立刻露出审慎的目光，只是再没有当初依仗飞天网抓猫时候的嚣张和硬气，换来的是忸怩和不自信：“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非要找到他？”
　　本以为会是仇人，债主之类的关系，不曾想手里的猫沉吟了三秒，忽然说：“我对象。”

　　正在警察局领锦旗的师颐，出门时莫名其妙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

　　僵局结束于一声询问。
　　坐在轮椅上的老奶奶支出个脑袋，歪着头问：“二娃，你们在干哈呢？”
　　“我不叫二娃！”包鹏郁闷地嘀咕，“这不是重点！我们这是，这是……”不等说完，包夫人走过来，又是一锅铲，严厉批评：“都跟你说了不要开门，开门要立马关上，楼道里蚊子多，放进来了怎么办！”

　　小屁孩一连遭受好几个沉重打击，顿时一蹶不振，白澈趁机挣脱他的控制，踩着他的肩膀，飞扑向慈祥的老人——
　　“喵，喵喵～”

　　“乖，中午给你加条鱼。”
　　“哎哟，这猫还有灵性，你看他还会打滚撒娇。”

　　“叫姥姥。”
　　“喵喵。”
　　“哎哟……”

　　门口瞬间清场，只剩下包鹏愣在原地，听着远去的欢声笑语，不禁思考起那些个哲学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做什么？

　　……

　　姥姥没啥爱好，就是吊嗓子唱戏。
　　早晨一开嗓，孩子他妈就偷偷摸摸把人房门闭上，结果老太太转头发现了更好的地方，改上阳台，包太太在老公的几声抱怨下，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反对：“妈！你看看现在的电梯公寓，容积率那么高，隔壁邻居都来投诉了！”她跟在人屁股后头，手舞足蹈，夸大其词，毕竟不厉害点，可震慑不住人，何况，她对全家的睡眠持悲观态度，每天工作够累，早起简直要了她的命。

　　老太太瞅了一眼，问：“不唱了？”
　　包夫人试探：“不唱了？”

　　老太太横眉冷对，立刻拒绝：“不行！”
　　包夫人也不再周旋，开始苦口婆心劝说：“妈，你瞧瞧，现在谁还听戏，也就春晚还在坚持不懈播放，戏剧频道更是见一次换一次台！都是听抖音电音！电音你懂不懂？早上怎么也得来点醒瞌睡的！”她干脆以毒攻毒，拿出手机，随手拉出某音乐app电音top1歌单集合，开始播放。

　　这下，老太太说不出话，几度张口，都被嘈杂又富有洗脑节律的音乐掩盖下去，最后干脆放弃。

　　“妈？”
　　包夫人拿余光瞄她。
　　老太太把脸转了几转，装糊涂：“你谁呀？叫谁妈呢？”

　　眼看着人就要撂狠话撒气回乡下老家，深谙谈判之道的包太太立刻表示折衷，哄着人好听：“要不您白天在家没事儿唱？”
　　老太太不乐意，环顾四周，只见女婿匆忙躲进卫生间，乖孙子假装没听见，自家亲闺女更是宁愿少睡一小时回笼觉，也怕她唠叨，慌不择路往厨房做早饭。这里头没一个有心，都是嘴上说说，她望着密集的房屋，对窗的高楼，忽然觉得萧瑟。

　　“唱给谁听呢？”
　　嘀咕的声音传到包太太的耳朵里，她心里狠狠一刺，不免觉得歉疚，恰在这时，她撞见一脸睡眼惺忪的白澈漫步向阳台打拳，顿时打了个激灵，火速将猫抄起来，推向老太太：“这不有猫呢？不仅能听，还能学？”

　　白澈：“喵喵喵？”

　　白澈是万万想不到，作为一只猫，他不仅要写暑假作业，居然还开了私教小班学唱戏。白天，当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他就被“扣留”在房间里，陪着老太太听戏。午休后，太阳没那么刺眼，老太太便会打起窗帘，坐在窗前哼唱。

　　起初，白澈压根不感兴趣，可磨耳朵久了，字词总是往心里钻，倒是也听懂了个七八，大概说的是一个人盗银壶的故事，哪个剧种不清楚，但他私以为，不是楚留香之流的侠骨柔情，便是司空摘星一类的技术流。

　　直到有一天，昏昏欲睡的他打了个哈欠，给口水呛出一句梦话。
　　“嘿嘿，火锅，好巴适~”
　　很快，惊醒的他心跳如雷，东张西望，生怕给人听了去，幸好屋子里再没其他人，就老太太靠在椅子上打瞌睡，阳光罩落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柔和无比，金色在发梢上打了个旋，闪闪发光。

　　白澈捂着小心脏，准备偷偷溜去包鹏的房间，试图寻找猫王的线索，但他转身的一瞬间，老太太忽然又开口唱上：“卸裙衫换锦袍娇容顿改，学男儿气轩昂信步长街，自幼儿习弓马从未懈怠，凌云志报国心久藏胸怀（注①）……”
　　白澈提起的猫爪子僵在半空，机械地转头。

　　老太太不知何时转身面向而对，只见她笑眯眯地问：“小朋友，你是谁？”
　　事到如今，只能老实交代。
　　白澈清了清嗓子，开口不太确定：“猫神？”

　　老太太双目瞬间清亮，一点也不似痴呆老人，反应道：“嗯？”但很快，伸出苍老的手，拉着他的小爪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还机敏地朝门口扫了一眼，说：“嘘，这是我们的秘密。”

　　注①：引用自京剧《佛手橘》（又名盗银壶）唱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