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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Chapter 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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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澈赶紧缩起爪子,幸好自己当时没有冲动动手,不然就不好解释一只猫如何在夜市烧烤摊上大杀四方的威武,很有可能被警察叔叔逮个正着。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不对劲,怀疑师颐只是不想承认,在逗他:“可到现在警察都没有来!”他愤怒地指着街对角的派出所标识,很显然,他们从烧烤摊出来走到眼下的位置,不过也才几分钟。
师颐的脚步忽然停下。
走在前头跟朋友打电话吐槽的桑妙妙若有所感,也跟着停步,回头张望,并将手机话筒捂住,问:“怎么了?”
是啊,为什么警察没有到呢?
那通电话,他明明看见了,报警人频频点头,不可能是没接通的状态,那为什么这么短的距离,却没有人来?
他心里生出千万个念头,却像水中蜉蝣,捉来捉去,却不知道该捉哪一只,望着办公楼里点点灯火,眼前的世界突然就变得不那么真实。就在他冥思苦想,稍有灵感时,挂断电话的桑妙妙已经倒回来,很有责任感地说:“今天麻烦你了,本来是想谢谢你们,才提出吃烧烤,现在已经很晚了,得赶紧把你交到你家大人手里。”
目光伴着月色,很是温柔,作为大龄姐姐,高中生站在自己面前,可不就是小孩子。
师颐没有回自己家,而是跟着她,叩开了晁有才的家门。
晁有才开门时穿着敞胸的真丝睡袍,手里还端着杯红酒,房间里放着黑胶,一派小资作风,就差来一句“你好骚啊”,等看清门前抱猫的少年,二话没说,把门关上。但师颐已经腾出一只手挡开,把右脚跨了进来。
晁有才只能松手,边退边指责:“你说你们,把我扔下的时候就没有一点愧疚?”
师颐平静地说:“没有啊。”
因为他的不按套路,晁有才组织了一肚子的话都没有机会说,只能把玄关让出来,懒洋洋回了沙发,不想再搭理。
师颐换好了鞋,忽然说:“你去了,万一被误认为是情敌,不就坏了一桩姻缘。”
晁有才这才好了脸色,自恋道:“那可不是,我有才有貌又多金,不可多得。”但过了会,他又品出了几分戏谑的味道,问:“你没忽悠我?”
师颐已经径自回了房间,把门砰然关上。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桑妙妙,澡也没洗,往床上瘫倒,侧躺着看小视频。时针慢慢向十二推进,就在这时,她收到了一条短信,来自白天小帅哥的短信,虽然只是一条简短的问候。
桑妙妙抱着手机,却什么也没回,在心里做了个决定,闭眼睡到了天亮。
而这一天晚上,睡着睡着,白澈又变了回来,还梦游到了客厅。早晨,师颐顶着惺忪睡眼,看见熟悉的大活人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时,一点反应也没有,还当自己家一般,面无表情跨过去,走进卫生间。
但晁有才却不一样,他被绊倒的时候,还以为家里发生了命案。
——
“你说你要出差?”
因为走得急,晁有才甚至没有深究为什么师颐的同学总是来去神秘,他只能在收拾行李的同时,分出一丝心神,回答问题:“有个着急的项目,去邻省出差一趟。”
师颐撩了一眼客厅墙,指着被摘下的宝剑:“你确定是去出差,不是去打架斗殴?”
晁有才“哦”了一声,本来想逗他一句,但看他目光幽深,不似玩笑,便老实交代:“有个买主,看上了我们家的剑,诚意十足,不过提了个很古怪的要求,非要我亲自去他指定的地方见一面。”说完,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做了个少女捧脸的动作,“我本来还约了鸡血去喝冬阴功汤,看来只能爽约了。”
师颐无视了他的壮举,什么也没说,去厨房取热好的面包。
晁有才不甘心地追出来:“难道你不应该劝我——‘什么家传之宝就这么被你卖了’,‘你对得起老祖宗吗’之类的话吗?”
师颐反问:“说了你就不卖吗?”
晁有才摇头:“那当然……不可能,都什么年代了,刀具管制严格,连飞机都上不去,留下来有什么用?”
师颐烦了一眼。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不卖的。”等对方回头来看时,晁有才立刻笑了起来,为口舌上压倒表弟而有些许沾沾自喜,“你出高价把他买了。”
“……”
晁有才拖着箱子走出来时,师颐正在啃三明治,面无表情送他到门口。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晁有才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小孩子长身体,多吃肉,你可少啃点面包,我就奇了怪了,在你生命里是不是只有这种玩意,你的舌头和胃不会跟你抗议吗?”
师颐说:“但他们抵抗不了脑子。”
晁有才竖起大拇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出门断电关窗,记得带钥匙,天气变化记得加衣服,不想回去拿我房间左边衣柜有一抽屉没有剪标签的,给你个亲情价,一千一件,记得把你的压岁钱塞在门口招财猫的肚子里……”
白澈本来还想吐槽什么鬼衣服要一千块一件,等他偷偷扒到柜子里时,发现这个牌子的衣服似乎只在某些走秀中见到过,意识到一千一件,大概真的是亲情价……随后,他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为什么一个有钱人,能活得像个装逼的穷鬼呢?
时间过去了十五分钟,晁有才还卡在门边,保持着拖箱子的动作,要不是他嘴巴不停絮叨,还以为是在玩木头人。终于,因为口干舌燥而发生了口胡,被迫停顿下来。师颐瞅准时机,想抢把手把门带上。
晁有才硬撑着门框:“这就赶我走?我怎么觉得我像个工具人?”
师颐没说话,认真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难道你不该走”?
这时,手机铃响,晁有才错身,只能换用腿卡门,并同时把屏幕展示给身前的小鬼,用口型说:“你妈。”
师颐挪开视线,抄着手背靠在玄关玻璃上,也不走。
电话被接听:“喂?二姨?是,是,表弟确实在我家,对,对,啊?吃饭啊?吃饭没问题!我手艺你还不相信?饿不死……我是说,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能把自己饿着?”晁有才瞭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姨妈,你不是不管他了吗?”
师颐看不下去,把手机抢过来,迅速结束对话:“我很好,你忙你的吧。”
桑妙妙刚刚买菜回来,站在老房子门口找钥匙,尴尬地听见后半截话,心里还以为是青春叛逆期,和家里吵架躲出来。恰好晁有才的万向轮箱子滚出来,正好滑到脚边,看样子是要出门,再加上他脸上意味不明的犹豫和为难,她鼓起勇气开口:“要不,来我家吃饭吧?”
两个男人同时扭头看过来。
桑妙妙想自打嘴巴,可又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邻里之间互相帮忙嘛,这小区没电梯,上次还得多亏你们把我背上来,才没被路边捡尸……而且,而且我只管饭,其他不管,要交生活费的!”
就白澈探了个头出来,拱手道谢:“谢谢,谢谢!”
其实他早看出了他们兄弟之间的嘴硬——
师颐明明想他快走别耽误,却说不出软话,至于晁有才,这房子有些年代了,从他日常工作节奏来看,八成是个多地置业的空中飞人,只是因为担心弟弟所以才卡在暑假俩月份里头回来久住。
不如就自己替他们解围。
晁有才顺势拖着箱子离开,一路嚷嚷着时间来不及,即便他不赶高铁也不坐飞机。师颐端着牛奶杯回房,白澈去关门,发现桑妙妙还站在门口,只当她客套,自己也跟着寒暄了一句:“今天没去上班?”
桑妙妙默了一瞬:“我辞职了。”
——
辞职,是白澈着实没想到的。
短暂的相处中,他一直觉得,小桑同学性格里略带优柔寡断,并且因为理智,不得不向现实服软,上一次被小王坑,再上一次因为请假而大闹会议,都厚着脸皮干下去,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激情裸辞的人。
他呆坐在客厅,陷入沉思。
师颐手捧杯子走出来,白澈扫了一眼,脑袋空空,又低下头来。很快,那只杯子被推到他眼皮下,热牛奶还氤氲着雾气,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沙发一沉,对方开口:“做决定之前需要极其漫长的铺垫,但下定决心只需要一瞬。”
白澈闷闷开口:“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明明已经习惯。”
师颐却反问:“那你习惯了吗?”
白澈:“啊?”
师颐的口气听起来极为平淡:“在猫和人之间来回切换。”
这么一说,白澈脑袋又耷拉下来。
最初之时,确实令人生烦,担心自己永远是这个破样子,又惶恐未来,和桑妙妙何其相似,都有一颗不安躁动的心,但渐渐地,这样的境况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厚脸皮熬一次,就能熬第二次;咬牙忍第一次,就能再忍一次。在公司虽然受委屈,但给钱也便罢了,毕竟跳槽又没那么容易,同理,变成猫也没什么大不了,反而还能好吃懒做,光明正大不用念书。
师颐轻声问:“你还想找《侠字谱》吗?”
白澈仰头看着天花板,很惘然,这些日子心里挂念乱七八糟的事情,又生了一场病,听见这个问题,大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烦躁地扔下一句“我不知道”,跳下沙发,甚至主动逃去房间写作业。
得找点事情做,才能让杂念从脑海中被摒弃。
师颐抄着手,瞥了一眼一口没动的牛奶,自己端起来,一边喝,一边死死盯着旋转的指针。
“咔擦——”
房门打开,白澈走出来,不甘心地问出了那个埋藏在心底的疑惑:“师颐,你说,被选中的人为什么是我呢?”
重新关上的门将光收住,走廊里没开灯,黑下来。
师颐拿起手边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换台,最后在新闻频道停下来。屏幕下方滚动的词条上,显示时间和星期,如果他没看错,时间还停留在白澈从花园餐厅离家出走的那天。
他下意识靠向沙发的侧边,伸手去揭电话,却猛然反应,晁有才大概真是因为他才突发奇想回来小住,因为电话线早被剪掉。于是,他仓皇去房间取手机,最后坐在窗边,凭记忆拨出那个白澈在大雨中的电话亭里,拜托他拨打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