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方无]袖手天下》烟波荡漾

8、何处行人不匆匆

　　康王府。客厅。
　　顾惜朝悠然的慢慢啜了一口茶，面容氤氲在袅袅朦雾中，显得变幻莫测。那一身多年未变的青衫，有些半旧，袖口处微微泛白，却越发显出一种出尘的味道。
　　三年前一场宴席，康王向天下人宣布了顾惜朝的归顺，如蔡京方应看等人也参加了那一场盛宴，而顾惜朝却在这之后深居简出，让所有想要借此对付康王的人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再无半点回应。
　　在那之后顾惜朝几乎没有在京城里走动过，大多时候，他都隐在自己的居所中，蛰伏不出，无人知晓他在做什么，凡是想要一探究竟的人都是统统不见，不知在耍些什么把戏。
　　无情把帖子递到康王府的时候并未抱有这一次便可以见得到顾惜朝的想法，他以为总是要有些波折的，却不想竟然已有仆人出门引着他进了府内。
　　彼时，顾惜朝早已等在客厅了。

　　“你果然来了。”见无情被金剑推了进来，顾惜朝淡笑着放下茶杯，“前几天见朝野兵马频频调动，便想六扇门定然要坐不住了，昨儿传来消息说大捕头去了金风细雨楼，想来今日是要来康王府了。”
　　算起来，这三年里，顾惜朝和无情见过的次数反而算是多的，有些康王不得不出席的宴会应酬，又料到会有刁难的时候，大多是会由顾惜朝代为出席的，这时候他也往往会遇到代诸葛神侯赴宴的无情，两个人多少有些同命相连之感，又都是清冷寡言，在那种场合格外扎眼。
　　今日，无情换了便装，一身白衣，袖口处用浅色丝线绣了菊花的花样，头发只用一根白色发带束着，坐在轮椅上更显得人淡如菊。和顾惜朝之前一贯见过的官服打扮判若两人。
　　无情听了微微一怔，随即俊秀的脸上泛起一个微微的笑容，“顾公子果然耳目众多，料事如神啊。”
　　“不敢当，只是抽身事外，看的清晰些罢了。”顾惜朝放下茶杯，摇了摇头，看着无情的眼神微有些促狭，“大捕头应该已和戚楼主商量过了对策，不知顾某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如今的局势表面混乱，其实却是最最明朗的时候，人人目的明确。
　　方应看已在伺机而动，六扇门和蔡京等人的立场不必多说，金风细雨楼与六扇门的合作顺理成章，而六分半堂虽然算是蔡京的势力却已在不断的退让中表了态，京城里皇权纷争，他们根本不想掺和。唯剩下康王府这一支态度暧昧不明，所以无情才会亲自登门，便是要探探顾惜朝的口风。
　　他没想到顾惜朝竟然这么爽快的便摆明了支持的立场，反而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不妨先说说康王殿下开出的条件。”无情淡淡的说。
　　“殿下只要两人一军。”顾惜朝开口，“蔡京的谋士柳残风，虎贲将军江聂，还有方应看手下的‘疾风营’。”
　　无情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
　　柳残风，三年时间已成了蔡京手下的第一红人，虽仍然是一介布衣，但却是蔡京真正的智囊，京城里不管什么大事，似乎都有他干涉过的痕迹，通过戚少商曾经的描述，无情大概想象的出此人是怎样的心狠手辣，铁石心肠，这样的人确实是野心家最想要的人物。
　　江聂此人却是个武将，私底下与李纲相交甚好，性情刚烈，是主战派的骨干，偏偏写了一手好字，因此虽说政见上不被宋徽宗所待见，却还算得宠。
　　至于疾风营，却是无情万万不会答应的一个条件，那是如今方应看手下的一支王牌。三万精兵，是如今的禁军实力里最强的一支，若不是他们一时疏忽，如何也不会让这支部队会被方应看攥到手里。也正是因此，方应看才有了足够的实力敢在此时发难。
　　“柳残风和江聂都不是六扇门的人，如何由我们交给你，至于疾风营，却是万万没有可能的。”无情眼神冰冷，康王的野心绝不比方应看等人要小，甚至可以说是隐藏最深的一个，无情多少有些后悔，这段时间，他们对方应看的关注太高，疏忽了这条躲在暗处的巨蟒。
　　顾惜朝似乎早料到无情会拒绝，“条件摆出来了，只看大捕头是否愿意接受，若是不同意，顾某便不再多言。”
　　无情抿了抿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疾风营是不可接受的条件，他可不敢保证，康王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方应看。加上顾惜朝已经下了逐客令，于是只得告辞。
　　待无情走了，康王才慢慢踱进客厅，顾惜朝站起来，刚要向康王行礼，已被康王按住了肩膀，“不是说过了吗？没有外人的时候，不必拘泥于那些礼节。”
　　“礼不可废。”顾惜朝一边说着，却直起了身子，不待康王赐坐，已经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康王淡淡一笑，并不在意，问道：“无情可答应了条件。”
　　“自然不会答应，不过这一次却由不得他们不答应，殿下放心，惜朝有把握，今晚便会有人来谈判。”

　　无情的小轿慢慢的在巷子里行着，街上的人不多，春雨稀稀落落的打湿了行人的衣角。他坐在轿子里，皱紧了秀气的眉，康王一行并无收获，他亦害怕方应看趁虚而入，与康王联合，若真如此怕是便再难压制了。
　　轿子拐进一条鲜有人烟的小巷，杀气静静的蔓延开来，冰冷入骨。
　　不必无情吩咐，轿子已经停了下来，挡在路中间的白衣人，没有撑伞，手边只握了一把剑，衣衫已经被雨水打湿，连眉毛上都落了水珠。
　　金剑掀开轿帘，无情推出轮椅，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年轻男子。
　　同样是一身白衣，这个年轻男子穿起了却比无情少了一分清冷，比戚少商少了一分沧桑，比王小石少了一分豁达，比白愁飞少了一分狂傲。这个人的白衣似乎仍然带着一点点少年的纯真和活泼，一点点富贵人家的矜骄，更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贵介公子，闲逛在繁华的京城。
　　除了他腰间的那把剑，通体红色的剑，血河神剑。
　　因了这把剑，这人的气质里混了一丝武人的气息，不再显得瘦弱不禁，且带了一份狂傲张扬的血腥。

　　“成捕头。”
　　“小侯爷。”
　　之后便是沉默。
　　无情看着方应看噙着一丝笑容的表情，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方应看总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背后的算计却让人心惊。单看这一副笑容，有谁想得到如今这人只要随手一挥便可以让这大好河山成为修罗战场。
　　“成捕头可是刚从康王府回来？”
　　“是。”
　　“可是去见过了顾惜朝？”
　　“是。”
　　无情不肯多说一个字，他大概知道方应看此次前来的目的，他亦在害怕，若是六扇门真的联合了康王的势力，于他恐怕会是不小的打击。所以才会等在无情回六扇门的必经之路上，想探探他的口风。
　　无情的表情很冷，很淡，他打定了注意，不会让方应看看出一点点端倪。
　　方应看定定的望着他，他亦在观察无情的脸色，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他们的眼神都足够犀利，他们的演技都足够纯熟，除了掩不住的淡淡杀气，这场无声的厮杀并未显示出任何外漏的征兆。
　　方应看有些后悔这种情势下，他本不该一个人来试探无情，可是他忍不住，他早就发现，他对无情有了战意，这个年纪轻轻便扬名江湖的男人到底有什么样的能力。除了那一手暗器，这个人有什么样的过人之处。
　　现在他有些懂得了，于是战意更浓，更烈，可是他不能动手，他只能这样用眼神进行一次无声的厮杀。
　　许久，方应看让开了道路，目送无情离开。
　　软轿经过
　　方应看身边的一瞬，他突然说道：“若没有了我，疾风营怕是只能解散了。”
　　无情端坐在轿中，呼吸一窒，脸色大变，好在并没有他人看到，他慢慢松开捏着衣角的手，突然发现他的手心竟然沁出了冷汗。
　　这一日黄昏，戚少商收到了一封无情送来的信，他静静的看了几遍，眼神里变幻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