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方无]袖手天下》烟波荡漾

16、翻云覆雨复登楼

　　天色阴暗，浓密的乌云黑压压的压在天际，涌动着暴风雨的前奏。
　　顾惜朝将烹煮好的茶水倒入杯中，递给方应看。
　　接过杯子的手白皙细腻，一看便知是娇生惯养，天生贵胄的手，只是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却可以在瞬间拿起手中的长剑，杀掉所有可能靠近他的人。顾惜朝一直在猜测，方应看的武功到底有多深，这个人大多数时间都是一副温顺无害的模样，血河神剑极少出鞘，更极少见血。可是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神通侯方应看的武功，深不可测，只是不知，他若与方应看交手，可有几成胜算。
　　方应看依旧是那一副柔软羞涩的少年模样，低头细细品茶，气韵悠长，毫无半点紧张的神色。顾惜朝在心中失笑，本已是末路穷途，他有什么资格去摆出这样一幅悠哉模样，不过是让人更觉得他没有底气罢了。
　　“我这里有一样东西，想送给殿下。”终究还是方应看沉不住气，率先拿出了手中之物，那是一枚工艺考究的玉牌，玉质细腻，温润如水，置于顾惜朝的陋室之中，犹如鹤立鸡群，显得格外华贵。只是这玉牌的意义自然不限于此。
　　“疾风营的调兵符，小侯爷终于舍得动用这支王牌了。”顾惜朝拿了那玉牌检查了一下，口气淡淡的说，心中却早已抑制不住的沸腾起来。他没想到，方应看竟当真如此简单的便交出了这支精锐部队，只当是还需赵构费一番口舌，却不想此刻竟是唾手可得。
　　“京城上下，现如今都在抢这块牌子，以小侯如今的处境，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况且这烫手的山芋，也只有康王殿下与蔡相能接下来，与其给他，倒不如给了赵家的人，也算是圆了小侯一番拳拳忠心。”
　　这一番话，似是而非，有假有真。烫手山芋自然是真的，只是方应看把玉牌送给康王的心思却不那么单纯。方应看可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蔡京这一次对他如此忌惮，无论如何恐怕都不会饶了他，若把这支军队给了蔡京，那他下一刻便定然要身首异处。可康王不同，康王毕竟是赵家人，皇上那里对他的信任自然会多些，将这支军队给他，即名正言顺，也可挑拨康位与蔡京的关系，况且，康王与他并无直接的冲突，对自己的杀意更小一些。
　　赵构听了方应看的话，玩味的笑了起来，“小侯爷一番警钟爱国之心本王铭记于心，我知近日皇上对侯爷有些许误会，明日早朝，定然要帮侯爷美言几句，绝不会让明珠蒙尘，忠臣含冤。”这一番话说的更加冠冕堂皇，顾惜朝在旁边听得只觉得酸涩欲呕，心中腹诽，乱臣贼子，说起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一番计较，方应看与康王又打了几回机锋，暗示了一点条件，这一场谈判才终于过去了。
　　待方应看一脸高兴的出了康王府，顾惜朝轻叹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
　　赵构笑眯眯的问道：“这是要去神侯府？”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闷雷，雨水哗啦啦的下了下来，转眼间便将泥土浸湿，一时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自然。”顾惜朝取了蓑衣，披在身上说道。
　　“外面风雨大，顾公子早去早回。”
　　顾惜朝轻笑着颔首，转身出了大门。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的放弃了疾风营。”无情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有几分惆怅，几分欣慰，几分佩服。
　　“神通侯权谋无双，对这朝野行事向来看的极透彻，若不是我们反其道而行，出其不意，又如何能轻易扳的倒他。”顾惜朝轻笑着把玩着手中的玉牌，抬头看向无情，“你猜他这一次给出的条件是什么。”
　　无情挑眉，“以他如今的情况，恐怕再难恢复往日的地位，圣上多疑，经此一役，绝不会再信他，以他的野心，恐怕会退守江南，收敛锋芒以谋后事。”
　　“正是如此。”顾惜朝向无情投去暧昧不明的一眼，又问道，“明□□堂之上，康王殿下与蔡京怕是要撕破脸了，不知六扇门又准备站在哪一边呢？”
　　“顾公子当真在乎吗？”
　　“大捕头不肯明言吗？”
　　“六扇门，自是永远站在公理的一边。”无情淡淡答道，“如今，康王提出的条件，你们已经得其二，又何必在乎六扇门今后之动向，只怕从此以后，京城的格局将为之一改了。”
　　顾惜朝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调侃，“听大捕头的口气，可是对此相当不满？”
　　“只是想提醒顾公子一句，水满则溢，月圆则缺。凡事过犹不及。”
　　“惜朝谢大捕头赠言。”
　　离了神侯府，顾惜朝一个人穿着蓑衣在雨中慢慢行着，此时已接近晌午，他眯着眼，看雨幕遮天蔽日，将整个汴梁城笼进烟雾中。一场雨一场暖，下过雨以后，这天气怕是要更热了，他这样想着，便看见前面的巷口站着一个撑着伞的人。白衣寥落，细雨靡靡，打湿了他的衣角。顾惜朝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戚楼主独自在此，可是等我？”顾惜朝笑了起来，不知怎的，此时看到了戚少商，竟突然让他觉得心情一暖，越发愉快起来。
　　“明天有喜事，我今天来是想给顾公子道喜，顺便请你喝一场酒。”戚少商亦露出笑容。
　　“好，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蔡相，顾惜朝传来的消息，他已拿到疾风营的兵符，还有一事……雷媚死了。”蔡京新收的小妾窝在蔡京怀里，粘了一块玫瑰蜜饯送进自己的嘴里，媚眼如丝的捧着蔡京的脸，将嘴里的蜜饯送与蔡京。
　　“死了就死了，那女人本也就不好控制，到不想方应看此时倒有几分狠劲儿。”蔡京呵呵笑道，“告诉顾惜朝，先不要声张，待明日老夫送走了康王，再叫他过来。”
　　“是。”柳残风拱了拱手，嘴角不易察觉的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转身离开房间，身后传来女子柔美的笑声和蔡京粗重的喘息。
　　门外，风声雨声混杂一片，将其他杂音，统统湮灭。

　　第二日早朝，康王向方应看求情，言其年少无知，被米有桥唆使陷害，因此做了些错事，如今南方涝灾频发，小侯爷历来能力出众，不如让他去南方治理水灾将功赎罪。
　　皇上闻言震怒，特在朝堂上宣米有桥方应看觐见，当堂对峙，又有证人三四作证，好不热闹。待下朝时，米有桥因欺君罔上，密谋造反被打入天牢，判秋后问斩，株连九族。而方应看则解除其禁足令，被委任处理南方洪水事宜。一时间，朝堂之上，言“皇上英明”之声冲荡云霄，直喊得皇城之外似乎也能听到。
　　“多谢无情大捕头方才出手相助。”散朝以后，方应看并未离开，待无情出来时，嬉笑着迎上去，眼里欲说还休，却终究是迟疑了片刻，“晚上神通侯府备了小菜，盼望大捕头赏脸。”
　　“不必，无情今夜还有要事，侯爷的心意在下领了。”
　　方应看摸了摸鼻子，笑道：“若大捕头不赏脸，应看今夜怕是要枯守一夜了。”
　　“侯爷盛情难却，但无情公务缠身，实在抽不出时间了，若侯爷乐意守上一夜，无情也无话可说。”
　　方应看目送无情离开，嘴角噙着一丝苦笑，喃喃说道：“还真是个无情的人啊。”

　　那一夜，方应看一个人站在暮晓楼前看着满池春水，慢慢的喝着一杯酒，苦涩的酒顺着喉咙咽下，似乎整个人都变得消沉了起来。
　　刚下过雨，汴梁夜色正好，圆月挂在天边，投下一池的碎星，波光粼粼，景色悠然。方应看先是用杯子喝，后又用酒瓶，最后干脆只手拿了酒坛喝了个痛快。酒水洒在衣襟上，慢慢流进衣领里，可他不在乎，只是静静喝着酒，直到黎明，天边泛出鱼肚皮一样的白色。
　　方应看轻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走到桌子旁，开始写一封奏折，以及一封密信。
　　这一日清晨，皇上下旨，江南水患严重，着四大名捕之首无情协同方应看一同南下，沿途查访民情，调查当地官员，有先斩后奏之职权。
　　与此同时，蔡京递上奏折，参康王赵构密制武器，有图谋不轨，意欲造反之嫌。朝野之上，为之震惊。无人知道，明天又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