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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病床旁的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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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衡第一次见到简意是在一家医院,一家专门治疗心理问题的医院。
他被自己的父母送进来,当他们把他送进诊室,就像摆脱了一个大麻烦,解脱的神情在他们眼角眉梢浮现,许衡看得一清二楚,他看着他们没有犹豫的关上诊室的门。
这其实是一家很正规的心理诊所,这里有很多像许衡一样的病人。许衡进了诊室,一眼就看到了在桌后那个带着银框眼镜,穿着白大褂的儒雅男人。
“坐吧。”
这是简意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他声音很好听,有着和他白大褂完全相反的温柔。
许衡不想说话,这就是他经历过那么多诊所医院心理医生的治疗而毫无作用的原因。
有个医生说他的嘴像上了锁,要么让锁的主人拿出钥匙自己打开,要么就只能撬了。
许衡嘴硬的很,就是不想说,他不是一句话都不说,他是完美的避开心理医生想要的事。
他从不说自己是因为什么患病的,不说自己心情怎样,不说自己在焦躁担心着什么。
他甚至很有礼貌,会礼貌地称赞护士小姐今天的妆容,祝护士约会顺利,会友好地和别人说午安晚安,他就是不谈自己。
简意一点也不着急,他每天都会去找许衡聊天,聊些有的没的,他会给许衡带花,会坐在许衡对面看许衡充斥着冷意的眼角眉梢。
这是位俊朗的病人,高高瘦瘦的,就是眼神有点冷。这是简意给这位死鸭子嘴硬的病人的第一印象。
一天下午,许衡又一次见到了简意,他和对方已经很熟悉,开口便是:“今天是什么花?”
简意轻轻地走到他身边,把手里鲜艳欲滴的玫瑰放到了病床旁的白瓷花瓶里。
“玫瑰。”
许衡挑挑眉,他不是傻,玫瑰代表的花语是个人都知道。
简意看了他一眼便知他想错了,连忙解释道:“今天是情人节,花店基本都是玫瑰花。我觉得挺好看就买了。”
今天居然是情人节。
许衡对这些节日向来不关心,他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更别提这些跟他没多大关系的日子了。他没有回应,冷漠地翻看着自己手上的书。
简意自来熟地搬椅子坐下,看看许衡手里书的封面,扯了个话题:“啊我知道这本书,里面的内容很有趣,你很喜欢这种故事书?”
“不喜欢。”许衡扯扯嘴角,把书随意地放在一旁,从床边的花瓶里拿出一朵玫瑰。
“那你喜欢什么书?”
许衡揪下来一朵花瓣,轻声道:“我不喜欢书。”
简意默默地看着他把自己送的玫瑰花瓣都拔掉然后撕碎,终于干了一件心理医生该干的事。
他开口问道:“为什么患病?”
许衡看着自己指腹上留下的玫瑰鲜红的汁水,像血一样,他用舌尖卷走了那抹红色,有些苦,不是血的味道。
他有些沮丧,抬头看着简意,礼貌地说:“我也不知道,医生。这是你的工作。”
“你有害怕的东西吗?”
“有。”
“害怕什么?”
“害怕死。”
许衡微笑着看向简意,目光落在对方淡红的唇上,像抿过玫瑰的汁水一样,是温柔的浅红色。
这句话真的很奇怪,因为许衡就是因为妄想自杀被父母送进来的。
他在浴室里划开了手腕,身体慢慢滑进装满水的浴缸,浴缸里的液体一下灌满了他的耳朵鼻腔,温暖的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回到那个没有烦恼的地方。
终究是有人把他拉了出来,再次醒来,他脸色苍白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体冰凉。
十八年前他也躺在医院里,当时他还是婴儿,什么烦恼都没有,会因为别人的逗弄咯咯地笑。
十八年后他躺在这里,像具尸体。
简意叹了口气,也从旁边的花瓶里拿了一朵玫瑰,他把玫瑰轻轻地放在许衡手心里,温柔地说:“活着总有各自的理由,也有必须要做成的事情,但我们知道那件事并不是想怎么死亡。”
许衡看着手里的玫瑰,静静地听简意说话。
他听到他说:“比如这朵玫瑰,它是为了送给你而生的,它现在被你放在掌心。”
简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许衡看着手心里的玫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在玫瑰娇嫩的花瓣上烙下一个轻柔地吻,像吻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许衡开始接受治疗了,他还是会下意识逃避问题,但他态度已经积极了很多。
简意每天给他带玫瑰来,放在那个白瓷花瓶里,许衡会想今天的玫瑰活着要做成什么事。
是要装饰这个干净的房间,被别人欣赏还是等待他轻轻的一个吻。
春天时,许衡发现医院的花园里多了很多玫瑰,那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他欣喜地采下一朵,照例轻轻的吻了一下玫瑰的花瓣,把它带给简意看。
简意无奈的接过玫瑰,抱怨着许衡把自己好不容易种活的小玫瑰折了一枝。
这是简意在发现许衡喜欢玫瑰之后种的,许衡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算是温柔的笑。
在这个温柔的笑和许衡的注视下,简意低下头吻了一下玫瑰。
春天里玫瑰的馨香沁着淡淡的甜味,像烙在花瓣上那个温柔的吻一样。
许多年之后许衡拉着简意的手,在情人节时送他一朵玫瑰,又想起当初简意说的话,觉得自己真的很神奇,什么鸡汤没听过,最后因为一朵玫瑰动容了。
或许是因为简意当时很温柔,没有其他医生的冷淡,又或许是简意身上沾着玫瑰的味道,让他很喜欢。
或许真的像那样。
玫瑰是为了你欣赏而盛开,所以它开的热烈艳丽,它在等你的一个不经意的回眸。
活着意味着我们必须做成某些事情,但那件事绝不是寻死。
所以请好好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