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云月平此生》陈呀陈

3、第三章 声声慢

　　江舒修养的这几日，大家都格外轻松不少。今天，江舒总算等到了下床活动的日子。换了件小白衫，江舒在宅子里寻了一圈也没找见季云生的人。
　　“李叔，奶奶和哥哥她们人呢？”江舒向正在花架旁浇水的李叔询问。
　　“小姐，老夫人和季家二少爷在后面医房呢，最近老夫人一直在帮季二少调息身体。”
　　江舒不觉点点头。许是无聊，又或是刚睡醒还有些惺忪，她在水榭边的石凳蹲下，看着青石面上几只小蚂蚁，几个小家伙伸着触须，在石面上到处搜寻，应是饿了。
　　江舒从口袋里掏出早上吃剩的一点糕点，撇了一些放在面上。马上蚂蚁们就嗅到了食物的味道，立马聚集到目标旁。最下层围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许是人手不太够，不一会儿，援兵到了，一小块糕点顿时周身被这些小家伙淹没了。
　　怎么还不搬走呢？她有些急了。
　　用大拇指和食指非常小心地捻起地上的糕点，她是想帮忙。回头一想，自己也不晓得它们的家在哪。
　　季云生一进到庭院中，便看到这样一幕：一个小女孩手里拈着东西，应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睛里蓄满了无措又懵懂的光。
　　“你是在办坏事。”虽然季云生知道她是好心。
　　“哥哥，我是见它们都搬不动，这些蚂蚁这么小，看着怪可怜的。”江舒嘟哝道。
　　“有句话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些东西可没你想的这么脆弱，它们可是能够溃堤于千里。”
　　“可是这些蚂蚁就是弱小呀，这么久了都没搬动这么一小块食物。”她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季云生，发现自己刚好蹲在他的影子上。
　　“看着小的东西不一定就弱小，我们人生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很多人都带着一种天生救世主的气质看事看物，这不是悲悯，只是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罢了。”
　　“哥哥，什么是悲悯？”她忽然有些好奇。
　　“能够感同身受别人的痛苦。”
　　“那照哥哥你这么说，人有悲悯之心好不好呢？”
　　“世间的事，人，没有黑白、好恶之分，你喜欢的东西，就好好去保护，去争取。不喜之事就随自己心意来，只是不要过分揣测、苛求别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江舒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倏尔站起身，蹲的久了，脑袋晕了一下没站稳。身后的季云生极快地伸手扶住。
　　“谢谢哥哥！”她咧开嘴笑着，仿佛刚才的困惑从没有过。
　　真是小孩子，忘性大。
　　晚饭后的纳凉是宅子里最惬意的事。前厅堂院是四方的天井，中央是景观池，盛放的是夏日的荷。
　　李叔特意从厅堂搬出来几把竹藤椅，这可是纳凉的利器，一躺下，只觉得全身舒凉，偶尔一小阵夏夜晚风拂面，让人疲意消散。
　　脚边的香盘散出缕缕檀木香，小江舒看了看旁边的奶奶和季云生，两人都闭眼凝神，于是挪到旁边的李叔那边去。
　　“这么亮的月光，今天晚上不用挂灯了。”
　　“这时候再来点桂花酒酿，杂七杂八的果仁，真是不过如此了！”
　　“这不来了嘛！”张姨从偏屋过来，把手里端的盘子放到摆桌上。
　　大家一人倒了一小杯桂花酒酿，吃着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天上这么多的星星，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呢？”小江舒一边吃着李叔特意剥好的杏仁一边用手指指天上问道。
　　“我觉得呀，是天上的神仙害怕自己晚上迷了路，所以变出这么多的星星来给自己点灯照路。”
　　“说的对！”大家都笑着附和。
　　“奶奶，是这样的嘛？”小江舒歪着头，满脸疑惑地瞧着奶奶。
　　“哈哈！奶奶觉得是这样，我们每个人啊，最后都会离开这个世界，但是这一天都是猝不及防，难以预料的。于是当有人去世后，那他的灵魂就会在那一天变成天天的星星，用自己的光最后好好地和世界道别，看一看自己惦念的人，一晚过去后，陨落，万事皆空，奔赴下一场人海呢！”
　　“哇，那现在有好多的人都在和我们打招呼呢！”小江舒开心地朝天上挥动着小胖手。
　　一旁的大家都笑了起来。江舒回头看自己的碟子里放满了杏仁，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旁边的季云生一边听着大家的闲聊，一边低着头认真地剥着杏仁，剥完很顺手地放到她的碟子里。
　　“哥哥，你自己不吃吗？”
　　“不喜欢，不吃。”
　　“哥哥，那你以后死了会记得我吗？”
　　原本正在剥杏仁的季云生手忽的一滞，眼角扯了扯。
　　“阿舒，不准这么没礼貌！”江奶奶打断道。
　　“我们小阿舒这个问题，这不是刚好道德绑架了季家二少爷嘛！”李叔揶揄着，说完喝了一小口桂花酒酿。
　　“不会。”季云生言简意赅。这时小江舒有点不高兴了，垮着半张脸。把手上的碟子放到桌子上，再没吃过一口。
　　夜里渐凉，大家一起把东西收进屋，然后便回房休息去了。
　　回到房间的小江舒决定今天不跟她的云生哥哥说话，独立钻进被窝，侧身朝着墙面，嘴里还鼓着一团气，伴着檀木香睡了去。
　　对面的季云生看着那缩着的小团子，直到听到她的呼呼声，才安心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