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浅守》KitudoYao

1、进城（一）

　　城市，或许对于一个乡村的孩子来说，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起码对于浅守来说是如此。
　　由于父母都是乡下人，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对于他们，城市更像是一处漂泊无依的孤岛，是一个分隔着他们生活的一堵墙，作为从小生活在农村的他们，对于城市的猜想，也只是停留在他们不穿布织的衣服，不用每天在鸡鸣中起来赶着牛下田干活，或者每天猫在家中织布。哪怕现在已经是网络的时代，他们的记忆也依旧停留在上世纪：看着处处拔起而直耸入云，令人难以窥探高度的写字楼上霓虹灯装饰着发着暖光的大幅广告牌，映着最新的科幻电影和最近风靡的时装秀；以及在雨天时，飞驰而溅起泥水的小汽车，那冲面而来发疯似的喇叭像一个粗汉莽撞的嘲人吼；乃至普普通通的街景，像稻米一般数不清的行人带着妻子儿女一家人涌入大型的歌剧院，观赏着来自不曾属于浅守父母的现代文明的长全歌剧——种种的陌生，令这来自异乡的一家子，感到惊诧、欣喜和恐惧。
　　浅守是读过书的，但他只在村里读，如若不是学校扩招，他也不曾想过会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土地。老师说，城市里的生活比浅守住的地方的生活好得多，不用像父亲那样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也不用像母亲那样没日没夜操心柴米油盐。但是在这个地方——没有稻田，没有土路，也没有认识的、能说话的、熟悉的人——生活在哪呢？
　　他要读的高中在市郊，路并不远，赶一趟却要很久，因为红绿灯——浅守在书上看过——他们要不停的等，期望那刺眼的红光变成绿光（意味着他们可以继续走了）。
　　雨一直在下，公路边的红绿灯不断的变换颜色，或许时间并没有给浅守机会思考，他现在（或者他们现在）面临的事情就是在天亮前操办好一切，搬好家，父母要跟着朋友去找工作，浅守要跟着学生去读书，他们要跟随着流动的人群，涌入这个完全由陌生人组成的世界。
　　“请停下，这里是机动车道，请走人行道。”路边一个年轻的交警看见他们，招着手向他们走来，“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他看着他们，雨水滴落在他的塑料雨衣上。他有着和父亲一样的身高，或者更高，但也更瘦，由于背着灯光，看不清他的眼睛，但突然他朝着父亲望来，分明可见的高光盯着他那被路灯映红的面颊。
　　“不好意思，长官，我们刚来。”父亲慌忙地道歉，眼神明显在回避着他的目光，好像有虫子蛰着他的眼皮，他那满是厚茧的手掌畏畏缩缩的牵着母亲，脸上显露着尴尬。最后他们离开了车道。浅守回头望了望交警，并没有看出端异，便跟着父亲离开。
　　父亲叫齐福，年纪已经虚岁40了，作为一个老男人，似乎很在乎自己的名声，看到交警的时候下意识不希望惹上麻烦——毕竟他们刚来——淳朴的乡村生活软化了这个父亲，他想着明天要到哪里工作，想着以后要怎么供孩子上学，或许如果不是浅守读到了这里，他最大的愿望应当是安安分分的过好他平凡的一生。
　　雨停了......路灯在照着他们，地上出现了狭长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