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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季恪一瞬间愣了,露出明明听清了却又不信的神情,恍惚地问:“他说……什么?你去的时候,长安宫在做什么?”
      秦中不忍道:“禀陛下,君上当时在睡觉。”
      “睡觉?”
      “是,老奴到的时候,长安宫只有宫门口与正殿外照路的小灯笼亮着,侍卫向内通传有圣上口谕,大将军出来跪接。君上……睡得沉一些,等了一时不见人,大将军亲自去喊了片刻,君上方才醒来。”

      睡得沉一些。
      喊了片刻。

      季恪拳头攥紧,眸色极其晦暗。
      他知道,“一些”、“片刻”都是秦中刻意往轻里说的,事实必定是姜宣睡得宛如死猪,即便天子口谕也对他毫无威慑。

      这世上无论什么都没有他好吃好睡来得重要。

      包括白玉弓对他的威胁;
      包括他们帝后之间的关系;
      包括……自己这个他曾口口声声说过“最喜欢”的夫君。

      乌云遮住明月,夜风停了,夏夜闷热,季恪的火气噌噌地往脑袋顶上冒。
      他一甩袍袖,转身进了寝殿。

      明威殿内宫灯如常、摆设如常,殿门一关,记忆汹汹而来。

      不久前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个时候,姜宣乖乖地等着他,巴巴地凑上来道歉,还自告奋勇伺候他。

      如今他依然记着他们的旧情,而姜宣却已经呼呼大睡了。

      怒火中烧,他随手一甩,绚丽的花瓶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瓷片碎了满地,吓住了端着面盆从侧门转出来的白玉弓。

      二人相对,眼神交汇,季恪又恍惚了。
      那日姜宣也是这样……

      不,他不能再想姜宣了。
      他原本就不喜欢他。
      他喜欢的是白玉弓,曾以为是死别,如今发现竟是生离,好不容易重逢,他不能再对不住他。

      季恪上前拉住要捡瓷片的人,说:“当心手,这些事无需你做。”
      白玉弓抬眼道:“陛下,我知道您近日不快……”
      季恪一怔,接着笃定地牵起白玉弓的手:“有你在朕身边,朕怎会不快?来,朕今日要与你把酒言欢。”

      二人坐在桌边,金壶小杯无比精致,消起愁来却十分不够。

      季恪平时甚少饮酒,今日实在憋不住了,一杯接着一杯,反复斟酒、执杯、仰头,偶尔劝一劝白玉弓,也不在意他究竟喝不喝,好像只需要那里坐着个人就行。

      酒过三巡,昏劲儿上来,他的话也多了。

      “阿玉,朕曾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旁人不知道,但你知道,父皇视朕如仇,母妃又……朕真恨不得自己只是贩夫走卒之子……不,朕真恨不得自己不要出生。”

      “怎么会有那样的父母呢?难道父母不都爱自己的孩子么?”

      “如果、如果朕日后有了孩子,朕绝对绝对不会那样,朕会好好爱护他,不让他难过,不让他伤心,不让他流一滴眼泪,不让他……再经历朕经历过的。”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一味地要求朕,从来没有人替朕想一想,除了你……”

      “只有你在那时对朕好,只有你把朕当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朕当然喜欢你,阿玉,朕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朕若不喜欢你,那朕成什么人了?”

      “你不要担心……但你也、也要理解朕,君后和大将军毕竟也为朕付出了许多……阿玉,你一定要……理解朕。”

      他的酒量一般,这次又是喝闷酒,满肚子怨气与怒气一激,很快就醉了。

      他一边委屈地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白玉弓连忙扶住他,夺了酒壶,踉踉跄跄走去榻边,一起歪七扭八地倒了上去。

      突然,季恪翻身将白玉弓一压,白玉弓“啊”了一声,酒壶脱手,掉在地上发出咚咚响声。

      季恪一愣,想到了曾经类似的情景,一把将白玉弓抱住。

      白玉弓双手攥住床褥,表情十分复杂。

      重逢以来,虽然一直同住同食,但季恪最多也就是牵牵他的手,摸摸他的头发,连摸脸都很少,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

      他一直疑惑,一直纠结,如今总算……

      嗯?

      醉酒的季恪忽然睁开双眼,茫然地盯着他,好像想在他脸上找东西。

      “……陛下?”
      “阿玉。”季恪喃喃道,“你是阿玉。”
      “是,陛下……”

      片刻后,季恪又闭上眼睛,撑着身体的双臂一松,整个人倒在了床上。

      白玉弓眼神空洞地躺着。

      许久之后,身边的季恪唤了一声“宣儿”。

      声音很低,却很清晰,足以令他听得清清楚楚。

      -

      黎明。

      姜宣穿着中衣抱着凉被,光脚走到姜守的寝殿外。
      “哥哥哥哥,我不舒服,我好难受。”
      他一脸委顿,姜守开门一看就慌了:“宣儿?快进来,哪里难受?”

      进了屋,姜宣抱着凉被歪在床柱旁,说:“头晕恶心,腰酸无力。”
      姜守仔细地摸姜宣的脑门儿和脉,他出身草莽,又从军多年,普通的病症都会看。
      突见他脸色一变,姜宣顿时怕了。

      “怎么了怎么了?我生了重病么?!”
      姜守的表情十分复杂,接着两眼一红,背身走向一旁:“宣儿你没有生病,你只是……”重重一叹,“有身孕了。”

      姜宣:!!!
      他眼睛睁着嘴张着,双手惊得松开,凉被从身上滑落。
      他像个木头人般向后直挺挺地倒去,呆了一会儿突然又一个打挺坐起来,抓住姜守的胳膊,满怀希望地问:“哥哥你会不会看错?”

      姜守便又捏住他的手腕,片刻后严肃地摇了摇头。
      姜宣就匪夷所思了。

      “不可能!我是白虎体质,要二十岁以后才能有孕!我现在才十九!”
      “凡事总有例外,何况你是白虎体质,最易受孕,早个一年也正常。”
      姜宣一脸悲戚,哪里能接受?再一次向后躺倒。

      “怎么办!我怎么就有身孕了?!我要生小宝宝了……怎么可能!”
      “我都不喜欢季恪了,怎么可以怀他的小宝宝呢!我讨厌季恪!都怪他都怪他!”
      “……更怪我自己蠢笨!如果我没有总凑到他身边,没有总为他着想,就不会、就不会……呜……”

      姜宣全身缩成一团,在床上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地翻滚,最后双手双脚抱住棉被,埋头上去哭了起来。
      姜守的心紧紧揪着。
      眼下他无法说什么,只能伸手覆住姜宣的脑顶。

      渐渐的,姜宣动静小了,终于慢吞吞坐起来,委屈而惭愧地说:“哥哥对不起,我把你的棉被弄脏了。”
      姜守宽和地笑道:“这有什么。”

      姜守向前抱住姜守,无助地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宣儿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
      “那就不急,慢慢想,顺从自己的心意。”姜守轻轻揉他的脑袋,“无论你想怎么办,哥哥都会支持你,帮你。”

      “呜……我讨厌季恪。”
      “那我去杀了他。”
      姜宣一惊,抬头看姜守,发现他在开玩笑,便撇了撇嘴,露出被逗到了的无奈表情。

      姜守哈哈大笑,又严肃起来:“但狠狠揍一顿是应该的。”
      姜宣立刻认真地问:“什么时候揍?”
      “你说。”
      姜宣想了一会儿:“我现在还不想看见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想了再说。”
      “行,到时你开口。”
      姜宣捏紧拳头:“我也要上去踢几脚!”
      姜守又大笑,这么哄着笑着,姜宣终于没那么难过,躺在床上睡着了。

      再醒来时,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旧洗漱吃饭,跟着姜守打拳调息,完毕后拍拍脸,一副充满力量,好好生活的模样。

      姜守倍感欣慰。
      他很清楚,他的弟弟看似大大咧咧,但实际上却是这世上少有的聪慧灵透之人,遇到事情虽然也会生气委屈,但那只是一时。

      他不会允许不好的心情占据着自己。
      他内心强大,极难被攻破。

      可以说,他应当的确喜欢季恪,但也仅只喜欢,而并非爱。
      季恪尚没有本事真正走进他的内心。

      又过了三天,清晨早饭后,姜宣把姜守拉到屋里,仔仔细细地关上门,坐在桌边一脸严肃地说:“哥哥我想清楚了。”
      姜守倒了杯茶推过去。

      姜宣双手抱住茶杯:“我决定生下小宝宝,这世上还是亲情最好,可惜爹娘去世的时候我太小,都不知道有爹娘是什么感觉,我只能自己当爹娘。”

      姜守心想的确,父母去世时姜宣还不到两岁,别说记事,恐怕连爹娘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没印象。
      这些年来,自己又自以为是地把他送去师门、送入皇宫,与他聚少离多。
      他自然极其渴望亲情。

      “我虽然讨厌季恪,但并不迁怒小宝宝。”姜宣微笑起来,“咱家现在只有你我和嫂子三个人,太少了,我给咱们添一个!然后你和嫂子再生几个小宝宝,咱们家就能热热闹闹的!”
      他快乐地畅想着,姜守也笑了。
      “好!你说怎么就怎么!今日当了伯父,我也高兴得很!理应畅饮。”

      哥哥说得对!
      可惜长安宫没有酒。
      现在也不是他当君后,能随时喊御膳房送好吃好喝的的时候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黄昏时晚饭送来,其中居然有一小坛酒!

      姜宣疑惑地看着姜守。
      姜守笑着拆了酒封,说:“我那在宫中的亲信。”

      点到即止,姜宣懂了,更觉得厉害。
      迁到长安宫以后,他只是普普通通地过日子,可姜守竟然在暗地里做了这么多事,现在连看守的侍卫都听他的了。

      “可惜你有孕,不能喝酒,便多吃些菜,今日饭菜我也特别叮嘱了。”姜守掀开盘盏上的盖子,清鲜的香气扑鼻而来,姜宣“哇”了一声,食指大动。

      姜守豪爽地举起酒坛喝了一大口,然后为姜宣撕葱油蒸的鸡肉,随口道:“过段时间,哥哥送你出宫。”
      正吃东西的姜宣抬起头,眼里全是震惊。

      姜守胸有成竹道:“你要生下孩子,又不愿让陛下知道,自然不能继续待在宫里。”
      姜宣倾身过去捂着半边嘴,鬼鬼祟祟地问,“那怎么出宫呢?用易容术可以吗?上次我就是那样跑掉的,特别顺利!可是季恪把小荷他们抓起来了,我不得不回来。”

      姜守嗦了嗦撕完的鸡骨,无奈地叹道:“宣儿,哥哥送你出宫是件很容易的事,你师门又是洞天福地,纵然陛下掘地三尺也寻不到,所以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善后。你毕竟是君后,你丢了,这是多大的事情?如非万不得已,我还是不想与陛下决裂。”
      姜宣明白了,信服地点点头。

      “最好的法子当然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陛下答应放你。我原本想着不急,等他过了气头,看好时机再说,但如今你有孕了,就得尽快。”
      姜宣蹙眉嘟囔道:“季恪那种大坏蛋,才不会轻易松口。”

      “我会尽力。其实陛下绝非恶人,只是……哎,反正嘴巴真不顶用了就用刀枪,至少现在,陛下硬不过我。”
      轻飘飘一语令姜宣心中巨震,他终于明白姜守为什么会看似冲动地单骑闯宫了。

      吃完一餐,侍卫进来,一边低眉顺眼地收拾桌面,一边声音很低、语速极快地说:“君上放心,小荷他们没事。”
      姜宣意外地抬起头:!!!
      “他们一日两餐,没有挨饿受冻,不曾受刑罚拷打,所居之处也算干净,只是毕竟是大牢,不比宫中舒适。”

      姜宣暂时放了心,姜守问:“陛下近日如何?”
      这问题颇有意图不轨之嫌,姜宣有点心虚,谨慎地看向侍卫,心想季恪大约还是暴怒如雷吧,要么就是和白玉弓你侬我侬。

      然而侍卫却道:“陛下病了,今日早朝都没坚持下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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