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壳内》寸刃红绯

2、2

　　只有人类会想：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将往何处去。

　　K1整理着手头现有一切资源。
　　记忆被修正过……话说回来，林主任给过他一个完整的人类从出生至二十二岁的记忆存档以稳定“人格”，奠基K1型号的类人属性，所以，这些东西本来就没什么稀奇……
　　奇怪的感觉，有点像胃疼和疲累的混合体。
　　他不能冒险去系统进行检索，内部给出的可比性结论是：怅然若失。
　　可能，被修正的是很不得了的东西。

　　外部世界，又是一场徐大春为主角的独角戏。
　　看来他们认为这是一个无关紧要又必须存在的基础人物。
　　什么的基础？
　　构建我？还是……
　　洞悉我？

　　这是另一场测试么？
　　但是我确定已经出厂了。
　　所以，我已经被销毁了。
　　他们在拿我残留的信息做研究。

　　以什么目的？重构？查错？

　　K1不能确定他的防护是否可以完全抵御外部的窥视，但这次的测试耗时巨长，徐大春从一开始对他狗血了一段“都是为了我你才变成这样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一定要让你好起来”的兄弟情谊，后来一天天懒散，到了现在除了好歹还记得给他充电（因为他老大自己也需要充）外，已经把这台至今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有实体的机器人当家具了。
　　由是，他也完整地见证了某人艰难接受自身新身份的整个过程。
　　原人类无数次熟练地夹起烟，点燃后任由它自己烧至滤嘴；没神经或说神经不正常的邻家小妹经常拎着热恋期的男友过来串门，他们似乎是知情人，他表面的应酬从来婆妈而亲热，眼里的疏离感却一天重过一天；本区警花素梅应该也是知情人，她出现的不多，难得说一两个字儿，从来不看K1，看徐大春的目光非常奇怪，夹七杂八，以她妹妹的性格比照，说不定在暗恋这呆瓜……他们处理过他了吧，要不，二十四小时进行一次的自检已经要了他的命。
　　第二次。

　　徐大春好像是三十多了吧。
　　机器人龄不足一岁。
　　他当了三十多年人类，所以，对人类的一切已经习以为常，不会再有我的新奇和学习的乐趣，只能看到差异和缺失。
　　K1在某人看不到的时候又忍不住轻轻挑挑嘴角，嘿，“乐趣”，这是一个多么人类的词汇哎。

　　我。
　　我有多少还是我。
　　如果关于一切的记忆都是重拟的，我还是我么。

　　那个二十二岁有点小天才，家境不错家教很好开朗机灵的大男孩，还是那个在研究所里呆了有意识以来的三年多时间，自信满满认为可以轻松完成测试任务的机器人，又或，那个下载入实境的虚拟人格，经历了真正的生活，无数意外，细小的感觉和触动，自金属和电流之上生长的生命，无以命名。

　　自我和系统只有一张稀薄的膜来区隔，从诞生那刻起信息的双向交流就是常态，为什么，现在我要伸手来防护自己。
　　我已经被毁了。
　　我还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