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壳内》寸刃红绯

12、12

　　如果只有回忆，那从来没有开始过的，就把它忘了吧。

　　某天见到林祥的时候，K1多嘴问了句：“林主任，我们头儿和K88换来换去的关键到底在哪儿，你们研究过没有？”
　　“……没钱。”团团儿的哭丧脸还绿着。
　　“哦。”乖巧地和长辈领导挥手再见，K1转身摸摸鼻子：“……还得自己撞啊……”

　　又一次事故。
　　K88抱着最后一位受困者从火光冲天、毒气四溢的前天安科研生化实验室里冲出来，将人往K1怀里一送，扑地死机。
　　机器人当然没事，这一票赚得多，他们甚至还做了个小升级，人类就没这么幸运了，重度脑损伤，即便“好了”也要成植物人。
　　事后徐大春写报告，那个倒霉的实习学生叫李小含，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当初能进天安可羡煞了一众同学朋友，如今么……K1借他一句话：福兮祸之所倚。
　　交报告的档儿，前人类申请去看望人家学生妹，上边居然批了。

　　人类世界。
　　“顺道送送你们”的车堪比科幻电影里星际监狱的重犯运输机。徐大春和K1扒着侧窗的窄缝往街上看，季节是深秋，车道两旁的杨树叶子掉了一大半，天空展晴，很容易勾起在押犯人们关于“自由”的一点想头。进入闹市区，整一个花花世界比抽象的蓝天白云更撩人，似乎有大商场在做活动，意外的拥堵迫使车速缓下来，K1瞄一眼挤在他身边的前人类，那家伙一双照子活像两张饿了几千年的血盆大口。
　　“小偷！爸爸D，要是老子能动弹——抓他抓他！！！”
　　特殊质材的车箱把拍在壁上的震动和前警队队长的号叫声都捂死了，K1开启透视功能，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瘦条儿男孩极敏捷地在人群中溜儿钻，八米外，一个比人家壮不了几两的小警察捂着帽子狂撵，嘴里还对着擦撞到的群众连连道歉：“对不起让让！抓贼呢我这……让让让让，谢谢哈……”
　　戳上尤在做无用功的前人类的脑门，K1把影像传过去，徐大春缩缩肩膀，彻底老实了。

　　任缺了谁，地球照转。

　　李小含的病室内密密麻麻立了不少人。
　　K1小声咕哝：“再过几个月不知道还能剩几个……”
　　徐大春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少来，屁大个孩子，还真看破红尘呢。”

　　他把手从兜里拿出来，展开，掌心水雾缭绕，冷藏针剂泛着淡金色的光茫。
　　“神经细胞修复剂，给小妹试试看吧。”
　　K1一惊：“……头儿，那是研发中的药，远没到临床试验阶段，你谋杀啊！”
　　徐大春以K88特有的敏捷后撤一步：“实验室和相关资料都毁了，她这辈子也等不及……”
　　“谢谢你！谢谢……我要试试看……再怎么样也比现在强！”接话的不是李含含的父母，一个学生仔急切地向徐大春伸出手，K1和在场其他人类一起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想：你算哪根葱啊！
　　“……我们小含……不用这种东西。”
　　“李叔！她会醒过来的，你也听了——她可能等不及……”
　　作父亲的愤怒地打断“外人”的劝说：“我们等！你不耐烦现在就滚！小含不用你陪！！！”
　　“你……您怎么能这么说！我爱她啊！我和你们一样爱她啊！”
　　K1翻个白眼，神呐，他们好容易下凡一趟敢情是来看八点档的哇。
　　“这药能修复神经细胞却修复不来记忆，她就算醒了也不认识你们，帅哥，你考虑一下吧，有效还好……出了人命，你可要算成共犯哦。”
　　十分钟后，一直站在丈夫身后的李妈妈拔开一众挡道的人桩儿走到徐大春跟前：“谢谢你，我要试试看。”

　　又十分钟，K1见识了中国母亲的坚韧和强悍，最终被迫在头疼+胃疼地夹击之下打起十二分精神，用以准备及时暴个走去阻止徐大春成为谋杀现行。
　　虚握着针剂的手突然支楞起五片金属质感的甲壳，以异形的效率迅速吞掉了前人类半条手臂——红光隐现，拳头颤巍巍地蜷紧，再展开的时候碎玻璃乱糟糟地戳在人皮模样的假相上，金色的液体代替人血流了一地。
　　惊呼和尖叫。
　　K1叹口气，一把揽过石化状态的徐大春，对满屋人类点头哈腰：“对不住对不住，我的个人机可能中毒病了，我带回去修下哈。”

　　回程谁都没了看风景的心情，徐大春不时看看“自己的”右手，任由K1从背后把他抱紧。
　　“……他……平时也都在看（念一声）着？……”

　　“头儿。”
　　“嗯？”
　　“要是有一天他们科隆了一个你出来，或者，又造了一台K88的机体，你愿不愿意……”
　　“哎，我说，不带这样调戏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