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苦命皇女翻身记4 ...
-
终究还是不敢面对孟晓琪掷地有声的一席话语，谢明季借口巡防，带着谢元仲逃也似地奔出了谢府大门。
而另一方面，傅若益收买的守卫虽被当场拿下，府库物资还是部分受损。不得已，谢元伯只得连夜带人前往府库，一面查看损失情况，一面重新清点库存。孟晓琪也跟着一道去了。
谢元伯十二岁从军，数年来每日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眉宇之间自带一股锋锐之气。
他侧身瞄了一眼与自己并辔而行的表妹。易容后的这张脸着实有些陌生，平眉长眼，麦色皮肤，唇边一粒小小的黑痣，容貌泯然众人。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眨眨眼，回以一个微笑，这张平凡的面容一下子生动起来。
那微笑的弧度是这样熟悉，令谢元伯心中百感交集。
从孩提至少年，谢元博与原身十余年间几乎日日相处，耳鬓厮磨，这情谊何等珍贵。他一直将原身当成亲弟弟看待，感情上比起谢元仲也不遑多让。
即使原身被废、女儿身被昭告天下，谢家人对原身的感情也丝毫没有变质，只是多了深深的心疼。就算从“他”变成“她”，原身仍是谢皇后唯一的骨血，是谢氏的亲人。
也正是因为重视，虽然外表依旧保持冷静自持，但孟晓棋在书房里的那番惊世之语，到现在仍在谢元伯脑海中无限回放着，每一次都能激起更多共鸣，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系统适时地冒了出来。“管理员刚才说得真棒！可惜了，谢明季最后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孟晓琪道：“无妨，本来也没打算一次嘴炮就攻略了我这便宜舅舅。不过，至少我要出去做些什么，已经不用遮遮掩掩瞒着谢家了。而且看样子，两个表哥都已经站在我这边，也算意外之喜。”
“傅若益再有过错，仍是朝廷命官，杀他等同于造反。何况要与夷人对抗，必得抢夺傅氏手中西南卫的军权，和造反也没区别了。毕竟接受了这么多年正统的忠君思想，要想一朝改弦更张，谈何容易。”
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嘲讽，“但倘若我没猜错，傅若益那边接下来还会出更多的幺蛾子。压死骆驼的稻草，迟早会来的。谢家这个局面，不破则难立。”
系统疑惑道：“挺奇怪的，上一世夷人虽然也是这个时候入侵西南，但完全没有这么大的阵仗，谢家也没有面临这种必死之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孟晓棋挑起一边眉毛，心下有了计较，重又露出个核善的笑容。“是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来来来，正好空闲，咱们聊聊天，谈谈心。”
系统：你不对劲。
孟晓琪和蔼得像个知心姐姐：“管理员都下场了，这种任务难度，你觉得合理吗？”
系统委屈巴巴：“本来‘判断一个人的真实心愿并实现’就很难的说......人家还是个beta系统嘛，会慢慢完善的啦......而且.....”
它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谁让阎王急着测试来着，系统开发的二期费用都没付呢......”
没等孟晓棋作出回应，系统便本能地感应到了危险。它果断遵从心的意愿，火速下线。
孟晓棋：......good job。
黎州府库距离谢府不算远，没过多久两人就下了马。谢元伯带着大部分人手往库房方向去了，没忘记留下几个精干的侍卫在孟晓棋身边，又细心地嘱咐他们必须严格遵守“表少爷”的命令。
孟晓棋摸了摸下巴：很好，自由发挥时间。
然后她就安排侍卫们“好好看守府库大门”，自己转身就没了踪影。侍卫们面面相觑，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府库后院的一间耳房内，断断续续传出荒腔走板的小曲声。被收买的守卫张老三，纵火失败后就被关在这里。谢氏上下对于此人受谁指使心知肚明，没人愿意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张老三自然也乐得清静，有恃无恐。
扫了一眼门口满脸愠怒之色的中年守卫，孟晓琪站在窗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她寻了个僻静处，拧开随身携带的小瓷瓶，被她从京城带来的几个鬼晃悠悠飘了出来。
孟晓棋随意点了几个鬼，指了指张老三所在的耳房，“去，和里面的人玩会，给你们半个时辰。”她微笑着露出两颗虎牙，“注意别弄死了，也别留下什么痕迹哟，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中年侍卫突然感到一阵阴风刮过，不光驱散了西南夏季的燥热，简直令人有如坠冰窟之感。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手臂上肃然起敬的鸡皮，莫名其妙地朝四周看了看，却毫无头绪。
孟晓棋跟前，只剩下瘦长条的白脸鬼还在地上趴着，五体投地，节操全无。
“老大饶命！小的真的没做过什么坏事，没吃过人也没害过人，骗人拐人也总是摸鱼，每天就靠偷一点其他鬼的鬼气过日子，小的说的都是真的！”
“我自然知道，不然你以为能逃过那场日光浴？”
她上下打量着白脸鬼，“在瑶光寺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和其他鬼长得不太一样。你生前，不是上京人吧。不，你甚至不是大历人。你是个夷人。”
白脸鬼像鸵鸟一样，把脑袋深深埋在两只鬼爪间，瑟瑟发抖。“小的，小的不记得了......”
“你抬起头看看。”
白脸鬼战战兢兢地抬头，怔怔地望了半晌。
那是一轮血月。
纵然白脸鬼已不记得自己死了多少年，但灵魂深处依然铭记着这轮血月，只有家乡才会出现的血月。
孟晓琪一指点在了它的眉心处。
白脸鬼低低叫了一声，又一次弯下腰去，这一次，它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破土欲出————
啊，它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夷人几百个部族，分散生活在大历西南边境地带。白脸鬼活着的时候名叫木日色，是坂羊部族的一员。
丛林深处各种雾瘴毒兽横行，夷人之间的内斗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坂羊部族数千年来能够安然生存，全靠族中供奉的一只兽神。
木日色是老祭司的长子。那一年的春天他刚满十七岁，外出取水时，在河边捡到了被瘴气毒倒的鱼罗儿，对这个面容清丽的少女一见钟情。
在他的精心照顾下，鱼罗儿只用了月余便很快痊愈，可他却再不舍得放她离去。村头的大榆树下，青年握住少女的双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两人许下了一生相守的诺言。
待到鱼罗尔怀上孩子以后，木日色欣喜若狂，对妻子更是疼爱有加。
族中传闻，只要得到兽神的祝福，夫妻就能白头偕老。怀孕的鱼罗尔自打得知此事，便一直缠着要与他一道向兽神献上供奉。他自是欣然同意。
坂羊部族的族人习惯在白昼与黑夜交织的时辰供奉。为了给妻子一个惊喜，他悄悄一人到村外采摘她最爱的山茶花。
然而，眼见村子方向火光越来越亮，哭泣惨叫声直冲云霄，木日色慌慌张张扔掉了手中大捧大捧的红色花朵，一路狂奔。
那些破碎的瓣和蕊散落一地，仿佛已昭示着悲剧。
血月之下，木日色无心战斗，在燃烧的房屋之间发疯似的奔跑，他只想找到怀孕的妻子，想倾尽全力保护她和他们的孩子。
族人一个又一个倒下，圆睁的双眼死不瞑目。是谁拿走了祭坛上的兽神项链？为什么兽神不再庇佑它忠实的子民？
满天满地的血色占据了他的视线，最后归于永恒的黑暗。
内心的极度牵挂，让它死后没能转世轮回，却附在了自己当时随身携带的念珠上。念珠作为战利品几经辗转，最终到了谢明怜手中。
拜她所赐，它浑浑噩噩地忘了自己是谁，只记得自己是个可悲的胆小鬼。
木日色伏在地上，流下了两行虚无之泪。
被收回瓷瓶里时，他依旧想着不知身在何方的妻子。那深爱的少女永远活在他的心里，自山茶花丛中对他回眸一笑，还是往昔清丽无双的模样。
系统叹息道，“说来这位也的确可怜。鱼氏把兽神项链偷走也就算了，居然又引来百滇部族把人家坂羊部族灭了，当真狠辣。”
孟晓琪嗤笑一声，“你瞧瞧百滇族的族长才惨好吧，收了带球跑的鱼氏，还以为人家怀的是自己的娃呢。”
系统惊讶道，“什么？后来鱼氏靠着这孩子上位，又故意弄掉这孩子、挤走了原来的族长正妻......什么？得了独宠以后，她干脆把族长也给暗中弄没了......什么，她现在肚子里所谓的遗腹子，也不是人家族长亲生的种？”
“害，而且明着反对她的都已经被干掉了，剩下的人也都敢怒不敢言。她现在大概很得意吧？毕竟当上了几千年出不了一个的夷人女王，啧啧。要是小说主角的话，已经快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系统喃喃道：“看来世界线的问题出在这个鱼氏身上。”
孟晓棋怜悯地摸了摸系统的狗头，“你才发现啊。这鱼氏，多半是个重生或者异世之魂，掌握了某些剧情的走向。”
“不过，就是要这样才有挑战性嘛，”她喜滋滋地一拍大腿，“在她爬到最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把她拉下来，让她从哪来的回哪去......光是想一想，我就觉得好兴奋啊！”
系统：“......我已经分不清您二位到底谁是反派了。”
孟晓琪摆了摆手，“你不懂，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用反派思维才能打败反派。”
系统：......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慢吞吞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孟晓琪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又绕回到耳房门口。
隔得老远她就看见房门大开着，一个人影正抱着守卫的腿嚎啕大哭，连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根本止不住。那中年守卫试图拉他起来，人影却仿佛得了软骨病，趴在地上怎么都动不了。
孟晓棋定睛一看，不是那张老三又是谁？脸还是那张脸，不过半个时辰，便似老了几十岁，一头一身的臭汗，整个人抖得和筛糠一般，再没了怡然自得的神情。
那中年守卫正如坠云里雾里，见孟晓棋过来顿时找到了主心骨。他看看脚下这摊已经战斗力为负的烂泥，当即将其一脚踢开，又请孟晓棋稍候片刻，随后自己奔向亮灯的藏书室方向。
没了支撑的张老三，姿势和方才滚在地上的白脸鬼如出一辙，跪地、抱头、求饶三连张口就来。
半个时辰前，他还是个自诩不信鬼神的硬汉。但经历了炼狱般的半个时辰、被数鬼以各种非人手段轮流亵玩、甚至几度自尽不能后，现在的张老三已经完全崩溃了。
孟晓琪微笑着弯下腰，在张老三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张老三猛然抬头盯着她，连发抖都给忘了，一脸难以置信的痴呆相。
“差点忘了，我只给了它们半个时辰。”她打了个响指，“再来正式打个招呼吧~”
一声极凄厉的尖叫响彻云霄。
藏书室内，谢元伯正无奈地以手支额。今夜他本就有些心神不宁，清单写了揉，揉了写。好容易勉强入定，又被这一嗓子嚎得手腕一抖，笔下突兀斜出一道长长的黑线，好好一张清单便写废了。
张老三正拼命想让自己晕过去，孟晓琪已经眼疾手快一拳正中他的脸，顿时鼻涕眼泪鲜血漫天乱飞，但至少成功地让他保持住了清醒。
他捂住眼睛，气若游丝，口中只喃喃重复道：“你，你杀了我吧......”
孟晓琪笑眯眯道：“啧啧，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硬汉。家人都提前送走了，又拿了不少好处，觉得只用牺牲自己一个人，很划算是吧？”
张老三顿了一下，继续不断重复着方才的话语，仿佛一心求死。
然而下一秒，她的耳语便如同恶魔的低语，令他全身血液发冷，如坠冰窟，再也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
等到谢元伯带人赶来的时候，还没等他发问，张老三就囫囵交待得一干二净。再问他什么问题，都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元伯不由得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孟晓棋，她则回给他一个露出八颗白牙的标准笑容，深藏功与名。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苦命皇女翻身记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