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葡萄成熟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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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赛前的一晚是一个辗转反侧的夜。
樊星的脑海里不断循环上演着从东京周期走向巴黎周期的场景。
三年前，林安唐还说：
“我应该还处于爬坡阶段。你都不知道山有多高，怎么能知道终点在哪儿。”
所有人都在等林安唐登顶，开启一个属于林安唐的时代。
“我在等你的时代到来。”
她在静默又清朗的夜里喃喃。
“欢迎收看今晚的巴黎奥运会乒乓球男单决赛。我是解说樊星。
今晚将会是一个见证国乒新高峰的夜晚，27岁的林安唐对阵24岁的宁诚，两位年龄都在职业巅峰期的国手对决，相信今天的赛程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樊星抹了抹汗，“赏心悦目”二字已经是她的一碗水端平的极限，她没有一刻能压抑住想要林安唐夺冠的欲望。
入场时的灯光并不明亮，阴影遮拢下，林安唐下垂的眼袋仍然清晰可见。
昨晚对于他也是一个不眠夜。
他进入大众的视野不短了，从以“天才少年”的头衔横空出世以来已经十二年了。这十二年，一颗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一个牙牙学语的孩提会长成心智成熟的青年人，一株玫瑰也可以盛放又衰败、凋落又绽放。
他是媒体评论中“永远无法跨越陈默的对手”，大众认知里的“面对陈默的万年老二”。战战逢默战战败，这已经不是技术的不平衡，而是愈积攒愈成团成形的心魔。而在陈默退役前的世锦赛，他也终于突破了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迷雾阴霾，夺得冠军。
十二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幸运的是，饱尝过评判的目光、背负着前辈和球迷过大的期望和压力、顶住过流言蜚语的侵蚀，他的每一步都走的踏实有力，无问西东。不知道他是否在这个夜晚乘着星星月亮再走过一遍这十二年与乒乓球同行的旅途。
开局第一球，林安唐吃了宁诚一个下旋的发球，0：1、0：2……0：7。出师不利。他无奈地摇摇头，眼睛半张半合，迷迷瞪瞪的没有精神——他疲惫地不像自己，而对面越来越亢奋。
2：11，第一局大败。没关系，还有机会，慢慢来。
“林安唐今天的状态不佳，镜头拉近，从他的面容上我们能看出他的疲态，教练没有叫暂停，这是约定俗成使然——大赛内战教练从不主动指导，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第二局开端，林安唐恢复了一点状态，几个高质量的对拉后，他使出老套路变线冲直线，这招面对老将陈默、梁科等人都屡试不爽，杀了宁诚一个措手不及。”
“9：11，大比分0：2，宁诚的判断反应十分果断，冲击越发激猛。林安唐自己给自己叫了暂停。”
他坐在场边足足喝了半瓶水，每咽下一口水就停顿片刻，口中念念有词，看不出在说些什么。
毛巾快被他擦掉了毛，他出汗的频率程度像是汛期的瀑布。
“林安唐，加油！”
这是解说员樊星憋在心底的爆发。也只因为是你，理性在日积月累的感性面前不堪一击。
意料之外的是直播弹幕刷过清一水儿的“林安唐加油”。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心灵感应这种玄学的东西，重返赛场后那个以暴力著称的林安唐回来了，0：2的败势下连追三局。
他拿住了赛点，对方实力也不容小觑，仅差一分落后。
“宁诚逆旋转发球，林安唐摆短，又是一个摆短，宁诚移动到反手位，林安唐使出少见的正手拧拉，这是一个大角度拧拉——落到边线！
赢了！通过回放，可以看到最后一个球测出的球速已经达到40km/h的极速！”
林安唐拉出最后一个球时力量极大，腰部恨不得扭转了一圈，在球出去时他直接后撤摔在地上翻滚了一圈。
他急急忙忙地爬起来查看赛果，汗水浸湿了衣服，鬓角又滑下一溜汗珠。看到球落在对面，他握拳怒吼——响彻云霄，威震八方。
“林安唐终于不负众望、顶住开局不利的压力拿下了本届巴黎奥运会的男单冠军，实现了大满贯，成为中国乒乓球历史上大满贯第十一人！他将会被时代记住，他将会继续引领一个时代！”
林安唐冲向场边夺过教练预先准备好的国旗，展开披在身上绕场跑了半圈。
泪水模糊了视线，樊星的解说不得不终止。他身披国旗奔跑在世界人民的眼前的样子，太帅了！
镜头再次给到特写，他身着国旗，挺胸收腹，眼圈泛红，却没有让眼泪流下来——他向镜头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别忘了，他不仅是世界一流的运动员，也是一名坚毅的军人。
欢迎来到林安唐的时代。”
赛后采访他解释道，“这个礼，敬国家，敬人民，也敬那个为我加油的人，我听到了。”
“比赛我都回看了，谢谢你的解说。”他在奥运之旅结束之际找到了樊星。
“你终于拿到大满贯了，这么多年真的挺过来了，你成为了高山，不光是我，每一个球迷都真的很兴奋！”
“我是一座高山？”
“但是我觉得你未来的路没有终点。我没有参与过你日常的训练和比赛，更无法切身体会你每一段经历的感受，但我看到真的有人在为了热爱全力以赴，即使那些日子是旁人无法想象到的平淡枯燥和重复。这更像是在追逐一场没有尽头的浪漫。”
他好像被什么戳住胸口，哽住了，无法说出一句话，眼眶红红的。
“樊星，请允许我让你再认识我一次，我是林安唐，现任中国乒乓球队队长，成就没有多大，也就拿了两届奥运冠军，五个世界杯冠军，一个世锦赛冠军，远远不及前辈们的成就。能成为你的高山是我的荣幸之至。”
这是在干什么？？？
“好了，奥运冠军，你说这个有点像在炫耀……有点中二……”樊星笑了笑，没顾得上两颊的红晕悄然而至。
林安唐怔住了，对方回答的走向跟他预想的截然相反。
他尴尬地笑了笑：“咳咳…哈哈…没有没有，只是想回馈一下粉丝，很感动有你们的存在。”
她也不敢有什么奢望，从来只把自己放在粉丝球迷的位置上，尽管认清自己、摆正位置是苛刻的，但这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
“我知道你喜欢听陈奕迅，想给你听一首歌。”又是驴唇不对马嘴，樊星踮脚把耳机塞到林安唐耳朵里。
“差不多冬至一早一晚还是有雨
当初的坚持现已令你很怀疑
……
这一次你真的很介意
但见旁人谈情何引诱
问到何时葡萄先熟透
你要静候 再静候
就算失收始终要守
日后尽量别教今天的泪白流”
“虽然大家都说这是一首描述爱情的歌，我却觉得是一个为了梦想努力的故事，关乎'收获'和'等待'，之前每次一听这首歌就能想到你……到了今天，你的葡萄终于也成熟了！可以大大方方不怀心酸地听这首歌了！”
“我知日后路上或没有更美的邂逅
但当你智慧都酝酿成红酒
仍可一醉自救
谁都辛酸过哪个没有”
尾奏还没播放完，林安唐突然一把拉过对面的人的胳膊，揽入怀中，圆圆软软的头靠在樊星的脖颈上。樊星一下大脑宕机，只感受到了温热的鼻息和汗湿贴身时黏糊糊的感觉。
“这也算是，回馈粉丝？”樊星的声音颤抖，弱弱地问。
想想天的一边，亦有个某某，再等待。
他想说，谢谢你的守候。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葡萄成熟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