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光》张贺诗

5、第 5 章

　　1.

　　耀途公司办的模特大赛宣传广告铺天盖地，甚至在报名截止的前几天都上了热搜，洛言没怎么费劲就报上了名。

　　只是离开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实力去和现在年轻人竞争，洛言其实一点底气都没有。

　　预选赛、初赛、晋级赛、半决赛，洛言似乎没怎么努力就一路杀到了决赛，肖杰说得没错，她只需要往那儿一站，就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所有的评委老师都能看得出来，她身上的潜力足以撑得起T台主角。

　　在内地区决赛时，洛言看到了坐在评委席上的肖杰，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台上的洛言只随意扎了一个半低马尾，穿着一条丝绸缎面的白色连衣长裙，纸片人身材完美地诠释了这条裙子的气质，加上洛言眼神里的冷漠和淡然，没有半点表情的脸，生生看出了伯爵皇室的贵族感，标准的台步，自然娴熟的pose，肖杰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哪怕三十岁，哪怕已经很多年没走上T台，她依然可以是最耀眼的那个，她不应该不自信。

　　赛后，肖杰找到洛言，“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慧眼识珠啊。”但一开口先把自己夸了一通。

　　洛言还是忍不住给肖杰翻了个白眼，“厉害厉害。但万一我不会走台步呢？比赛的时候岂不丢人？”

　　“但你不是走得挺好的嘛？说，是不是被我说动了之后回去刻苦练习来着。”
　　“不是，我从小练的，大学时候模特大赛冠军。”
　　洛言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是让肖杰大吃了一惊，“我的天呐！你真是深藏不露啊，我也太厉害了吧。”

　　唉，这个人什么时候可以改掉这种一惊一乍又老动不动要夸自己的毛病，洛言又翻了个白眼。

　　“欸，这次内地区前五就直接进全国总决赛了，到时候前三名都能签进公司，你的未来指日可待啊。”肖杰用肩膀撞了撞她，一副好似她已经签约了一样的表情。

　　“八字没一撇呢，这次才拿了第二，才签前三，不一定能有机会吧。”洛言轻轻叹了口气，她终究还是输在了评委认为她花期太短上。

　　“别这么悲观，相信自己啦。”肖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不还有我呢嘛。”说完冲着她露出了八颗大白牙。

　　“哈哈，行吧，那先谢谢肖老师了。”

　　2.

　　“池叔，我准备留在花都不回去了。”凌歆从和池在一起后，一直这么叫着她，凌筱舒也学着这么叫她。

　　“嗯。”池没什么表情地应道。

　　在池从报社出来看到坐在楼下花坛台阶上的凌歆后，心情就一直不怎么好。她以为凌歆这几天都没出现，是自己回家去了，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等着她。

　　“池叔，我真的很想你。”凌歆又是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她确实是池会喜欢的那一种会撒娇的软软糯糯的小女生，让人很有保护欲。

　　可惜池对她免疫了，“别别，承担不起，这么些年，我够仁至义尽了，你想留下来还是回去，和我没什么关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池有点后悔那天把她带回家了。

　　“有事，我真的留下来了，靠我自己留下来的，我不会再是你的麻烦了，我会努力，我会让你重新喜欢上我的。”

　　“嗯。”池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

　　凌歆看着走远的池，什么时候她还能再多看自己一眼啊，凌歆就是明白不了，为什么当初她明明那么爱自己，现在可以做到只把她当陌生人。

　　3.

　　当池知道洛言在总决赛的时候只拿了第五名而没办法签约准备安慰她的时候，她正像个没事人一样吃着炸鸡看着脱口秀笑得前仰后翻的，这是输了比赛的人该有的状态？莫不是打击太大，傻了？

　　池诧异地看着洛言，作势夸张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正常的呀。洛言你没事吧？”

　　“啊？怎么了？我能有什么事？”洛言眼睛都没离开过手机，笑得合不拢嘴。

　　“你不是没能签约？”

　　“不签就不签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这从小练的一身功夫，还能废了不成？过几天还有比赛，再去试试看呗。”洛言说得云淡风轻，却仍是让池捕捉到了她情绪里的失落。

　　或许是一个人走得太久了，洛言早就习惯了藏起自己的情绪，遇到事自己消化，再自己努力爬起来，所有的委屈难过，洛言总是默默地承受着，然后给自己加油打气，接着装作不在意地继续前进。不奢望有人能够懂得，更不奢望有人能够依靠，就这么独自一人努力向前走着，不敢说累说辛苦，也不敢倒下，因为身后空无一人。

　　“洛言你别这样，有我呢，不是让我支持你吗？给我点机会呀。”池半是心疼半开玩笑地安慰着洛言，“难过你哭出来，好过你现在装没事地强颜欢笑啊。对着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真的，还有她吗？

　　4.

　　洛言高一的时候特别喜欢打篮球，因为长得高，还加入了校队，呃，校队的替补二队，其实也就是兴趣小组啦，不过如果真的打得好也是能成为替补一队队员甚至主力的。而池是绝对主力。

　　要不是她的三步上篮这么帅气，要不是她的三分命中率总是这么高，要不是她在球场上的动作总行云流水般潇洒，要不是她一碰到篮球便如王般的气势，洛言应该不会注意到她。毕竟因为场地有限，主力队员和替补二队训练的地方都不在一个校区，除了打比赛的时候能在同一个场地见到，基本碰不上面。

　　而彼时，刚刚输了外校比赛的池正自己坐在空无一人的球场，如果自己在最后一刻选择了传球而不是自己上篮，这场比赛不至于输吧。池将怀里抱着的球懊恼地砸向地板。

　　“嘿。”池疑惑地抬起了头，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洛言。

　　“没事啦，一场比赛而已，不影响你的帅气啊。”洛言自来熟地挨着池坐下，像兄弟般拍了拍池的肩膀。

　　“不好意思，你哪位？”池一副生人勿近又嫌弃的口吻，皱着眉头移了移身子，拉开了和洛言的距离。

　　我哪位？我和你一个队的你问我哪位？呵呵。洛言忍住了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脏话，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球是打得很好啦，但也不至于不认识一个队的队友吧？”

　　“我们队的？刚来的？主力？”池认真地打量起坐在身边的洛言。

　　“替补替补，呵呵呵，哈哈哈哈。”洛言笑得有些心虚。

　　“难怪，替补二队吧？没和我们一起训练过。”
　　“啊是哈哈哈，你真聪明哈哈哈。”洛言知道自己此刻肯定很像一个傻子。

　　洛言看池没搭话，便又接着说，“诶，说真的，我挺喜欢看你打球的，好帅。”洛言顿了顿，“嗯，你长得也很帅。”说完不好意思地将盯着池的目光装作不经意地转向窗外。

　　“我知道。”一句漫不经心的回答。

　　嗯？这？这人这么自恋的？洛言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却刚好对上池看向她的眼神，干净清澈，眼角含笑，看起来却并不十分好靠近，洛言确定自己在那一瞬间心脏停了一秒。

　　“呃，那个，本来看你自己坐在这边发呆，想安慰安慰你，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那我先走了啊。”洛言有些不自在地想赶紧离开。

　　“欸。”
　　“啊？”
　　“谢啦。”池对洛言好看地笑了笑。
　　洛言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加快步子走回了宿舍。

　　洛言一整个晚上脑子里都是池那句像是吹着气说出来的“我知道”和那该死的笑，对上池眼神那一瞬间她都觉得自己陷进去了。

　　“什么东西，我才不会喜欢女生呢。呸呸呸。错觉错觉，洛言你清醒一点。”洛言边摇着头边给自己洗脑，“不要想了不要想了，睡觉睡觉。”

　　洛言经过冷静的理智的认真的分析之后得出结论，自己对池不是喜欢，是欣赏和崇拜，因为长得好看篮球还这么厉害。可是从那天起在池训练或者比赛的时候她再也没有缺席过任何一次，久而久之她便成了池最好的“哥们儿”。

　　5.

　　洛言想起那时候的自己，也曾经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只要想要就会去做的小女生呢，若没有她那时候的绝对主动，哪里能和池混到今天这种关系。只是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呢？

　　池对于洛言是一个绝对特别的存在，是一个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哪怕喜欢了十五年也不能表露半分的人，只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在她身边长长久久地陪伴着，而她却不曾发现一丁点蛛丝马迹。

　　是自己掩饰得太好了吧，洛言自嘲地笑了笑，“谁让每次她说喜欢谁你都不反对呢。”

　　池和洛言说自己喜欢娇小可爱的女生，每次池打球的时候场下都坐了一堆的小迷妹，但是池从来没接过除了洛言之外任何人递过来的水和毛巾，哪怕对方是全校公认的萌系校花。用池的话来说是，“没那心思。”然后像兄弟一样地搂住洛言的肩膀吃饭去了。

　　洛言不想承认自己喜欢池，可是她知道自己对池的心思没她说的这么敞亮，什么当好朋友，什么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不想离开池身边的小心思罢了，对洛言来说，朋友才是她们之间最稳固的关系，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一瞒，可以瞒十五年，瞒到把自己都骗到了，认为自己真的单纯把池当成了最好的朋友，那种可以付出一切的最好的朋友。

　　藏得久了，便再回不到随性洒脱的性子了。习惯了自己是被需要的那个后，便忘记了去依赖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