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冢》江屿旧

14、常安番外-未完成的约定

　　今天刷到谢明月微博的时候我还有点诧异。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个号了，我往上一翻，最新一条是五分钟前，她拍的手上的婚戒。
　　小小的一个银色戒指，带在她手上很好看。我看了眼下面的评论，有我们的高中同学，也有我不认识的人，他们都在祝她新婚快乐，我一路翻到底，有一条评论格外突兀。
　　她问：常安呢？
　　我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我和谢明月分手五年了，我先提的。
　　当年我俩在一起的时候是她先追的我，多漂亮的小女孩，表白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牵着我的手说常安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我说好啊，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中间没有什么波折，就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她天生就与我合拍，我天生就会爱她。
　　我们在一起的事情没有瞒着周围人，我告诉了我的高中同学，但是我没告诉宋长夏。那个傻缺脑子不太好，告诉她我估计得被老班约谈。他们也没什么反应，都在祝我和谢明月天长地久。
　　高三压力大，我和谢明月都住校，她刷题累了就喜欢躺在我的腿上，手指绕着我的头发，嘴里乱七八糟地念着大学名，问我想去哪个学校。
　　我低头看她的时候她冲我笑着，脸上有个很浅很浅的酒窝，眼睛轻轻眨了一下，声音柔柔地喊我安安。我被她蛊惑了，低头吻上了我的明月。她的唇软软的，有点滑，我们舌头缠绕在一起的时候带着一股草莓味。吻着吻着我就被她压倒在床上她的头发垂到我的脸上，带着一股洗发水的香味。我侧过脸想在她手腕上留一个牙印，最后却只是轻轻吻了一下。我说阿月的手娇贵，要留着高考的。
　　谢明月不知道是不是感动的，眼睛上蒙了一层水光，她俯下身要来继续吻我的时候宿舍门开了。我们乱作一团，双双从床上探出头。舍友说我们两个衣衫不整的像是在偷情。我就逗她说阿月快说正宫是谁，好让我去她面前炫耀一番。谢明月仗着有床帘挡着偷偷和我牵手，小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我的手心。她把床帘一放，侧头咬我的嘴唇，嘴里悄悄说正宫不是在我床上吗？我的理智被她勾走了，我们又一起滚在了床上，舍友在下铺敲我们的床板让我们别闹腾。谢明月把我压在床头亲了个遍，她在我耳边说，安安，我好爱你。
　　舍友的电视剧声开的很大，她说的声音又好小，我的耳垂忍不住变得滚烫。
　　真的好像在偷情。
　　晚上我们睡在一张床上，有点挤，但是她好暖和，暖和地让我心甘情愿地受点罪。我睡不着，就悄悄看她，心里把这张脸勾勒了一遍又一遍。
　　我想，谢明月我好爱你啊。
　　但是我没说出来，也不知道阿月她在梦里听到没有。
　　后来有一天，我玩手机的时候发现了一句诗，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谢明月凑过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说这里也有个明月，但是她名字里的明月是明月何时照我还。
　　我不喜欢，都太悲了。我看向宿舍的窗外，巧的是那天的月亮也好圆。我说谢明月快过来许愿，她说你怎么还封建迷信呢？
　　“那就希望我和安安考上一所大学吧。”
　　我看着半边脸染上月光的阿月，想着今晚的月亮好亮，我的明月也好漂亮。
　　希望我和我的阿月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要谢明月的爱，我还要她的余生。人太贪心，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所以他要把我和谢明月分开。
　　我们的恋情是被她妈妈发现的。谢明月那天看起来很崩溃，她拽着我的手哭，我抱了抱她，想硬气地说一句去他妈的老天，我带你走。可是我没说出口，我带不走她，我没钱没能力，甚至连高考都还没考，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何况养活我的阿月。所以我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阿月别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句话是骗她的。
　　她妈妈后来找到了我，穿着一身看起来就很贵的黑裙子，见面的时候一句话没说，把这些年谢明月的吃穿住行全部开销摆在我面前。
　　她说你给不了她好日子，放手吧。
　　我被一句话打趴下，可我还是想挣扎下，我说阿姨，我以后能给她很好的日子。
　　她妈妈笑了一下，很不屑的，带着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她说，你要让阿月去接受世俗的指点吗？
　　我想说他们现在接受度挺高的，但是我说不出口。我知道我们永远不能像异性夫妻一样在对方手术单上签字，也不能在大街上大方地牵手接吻。如果我真的爱她，也许我就不应该带她淌这趟浑水。
　　我说好。
　　那个字说出来真的好简单，我甚至感觉不到多么难过，就是很茫然。我茫然地看着她妈妈走了，上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我想我能给谢明月这样的日子吗。
　　让她能坐在豪车上，住着大房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永远不用担心钱够不够花，会不会交了水电费这个月就没钱吃饭了。
　　我只是一个从筒子楼里出来的普通小女孩，我没什么大的志向，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和谢明月过好一辈子，但是我给不了她好日子。
　　我不能让我的明月落入淤泥。
　　和谢明月提分手的那一天我买了一瓶橘子汽水，十六块五一瓶，算得上我喝过最贵的饮料了。我喝了一口汽水，吻住了她。这是我们在那个盛夏里最后的一个吻，橘子味的，酸涩地让人心里发疼。
　　我说阿月我爱你。
　　她摸了一下我的脸，这次什么也没说。可能是她妈妈已经告诉了她所有，也可能那天橘子味的吻，她的眼里是我没见过的悲伤。
　　我也有点难过了。我想，我让我的明月伤心了。
　　我说，阿月我们分手吧。
　　她嗯了一声，说她妈要带她出国了。临走前她说安安你要过的好。我看着她上了那辆车，身上穿的裙子也许是我们家一个月的收入。我不敢爱她，这份爱太贵了。
　　谢明月这个名字从此再也没有人提起来，她走得太快，我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悲伤。
　　大学毕业后工作越来越忙，我只能偶尔在生活的间隙里回忆一下喂了狗的青春，我已经很少很少再想起来谢明月了。想起来的时候也没太大的波澜，只是觉得原来这就是我的初恋。
　　我低头换了个号，在谢明月婚戒的微博下也发了一条评论。
　　“新婚快乐啊，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