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
楚非出生在鄂赣交界处的一个人口不超过十万的小镇。楚非出生时正好处于国家整乡设镇期，常悟乡正式撤乡建镇晋级为一个小县城，楚非运气不错，一出生就是非农业户口，属于城镇居民。
楚非的家庭曾经也介于温饱与富裕之间，父亲楚东是镇上有名的货车司机，在当时，司机的地位不亚于一个国企的正式员工，哪家要是有位司机，家里没有不觉得腰杆比别人挺直两分的。要是被问起：“你爸出车去了？”回答“嗯”对方的眼里总少不了敬佩羡慕。
父亲开车的手艺好，出车勤快，安全。几位木材商与煤老板便长期招用父亲的车作为“打头车”（开在一排车最前的车，作为引领指示用）。出车时，伙食酒水是由对方全包，每停一次车，上一次货，身上总会被塞几包中华的烟，父亲的烟瘾也是那时染上的。也是凭着着一门开车的好手艺以及憨实的表现，顺利的娶了镇上手工活最好的姑娘——楚非的母亲。
楚母本是个自尊心颇高的女人，学历在楚父之上，在纺织厂里又是出色的女工之一，只是从小身体羸弱，从没有去过离家太远的地方。和楚父相识也是因为亲朋好友的介绍，据说楚父为了能接近楚母，在镇上没少找人托关系的。起先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忧虑的，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对。她听说楚东以前顶过楚家大爷的职，在大城里上过班，当过工头，泥瓦工。只要有一门赚钱的手艺，在当时都是值得继续的工作。期间问过他，楚东只说是下岗了，对原单位的事只字不提，手夹着中华烟，猛抽。
对于从没出过常悟乡镇的少女来说，大城市的故事只在街道大喇叭广播里听说，城里有新落成的5层楼大商场，有只用手按一下“滴“就可以上一层楼的电梯；还有带花园的广场，专供人们闲暇时休息；哪个歌星去了城里最大的体育馆开演唱会，造成城里满大街用电吹风吹得有几副扑克牌那么高的“半边山“蓬蓬头，高腰白寸衫牛仔裤。每年到头都会听街坊相传，谁家谁谁从城里回来了，给家里添置了“大砖块”彩电、冰箱，马上还要给家里再加盖两间房。…在这些口耳相传中，似乎城里的一切应有尽有。
楚母不乐意了，大城市那么好，他为什么回来。原因也不说，每个人都有不愿向人说明的事，既然两人以处对象的形式认识，更要真诚，这些都支支吾吾，莫不是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勾当。就不想和这人深交了。
当时楚东要好的兄弟规劝他不要吊死在一颗花上，再怎么说也是出过镇去过好几年大城市的男青年，又有一门扎实的手艺在身，在镇上找一个好女孩结婚，不是难事，就想给他另介绍对象。楚东严厉拒绝后说：有一种女人，就像盛开在田野里的花，不开则已，时机一到，漫山遍野，自己浑然不知，周围的山水已被她而改变。
好兄弟收拢惊呆的双下巴，深知楚东已难以救药，一次车队路过看见楚母在河边洗衣服竟可以让楚东这大老粗瞬间记下当时风靡一时的流行歌词。
几次闭门鳖后，楚父终于找到机会向楚母坦白，希望楚母不要声张，无论楚母接不接受他，这是一件受良心谴责又无力公诸于世的事。…
事情的端倪在几年后的某个夏天多雨季出现，连降暴雨使长江流量迅速增加，防洪堤4至5号闸之间出现险情，无情的洪水，瞬间就把长江防洪堤撕开了一个几十米长的口子。特大全流域性洪水爆发了,一时间举国轰动,数万人口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穿着雨衣脸上还是湿漉漉的楚非牵着楚母的手，电视机忽闪忽闪的光打在男人厚实的肩上，从半掩着的门听到了父亲隐忍不住的哭声。那是楚非唯一一次听见父亲的哭声。
——————————风平浪静分割线————————————
结婚后，楚父为了让妻子在家相夫教子，让楚母把工作辞了，在家做全职太太。为此，纺织厂的车间主任还专门找到楚母谈过次话，说现在好几个老同事要退休了，厂里准备大力提拔年轻骨干，楚母以前绣的镂空彩线窗帘，鸳鸯戏水沙发套，手工钩花等，绣工扎实，针法细腻，平滑工整，领导认为非常具有代表性，已经成新进厂女工学习的标本了。楚母从16岁就进厂了，从只要楚母继续在厂里干下去，升做一个班长的机会是很大的，现在厂里正需要这样能干，有经验，领导信得过的年轻骨干。
送走主任后，楚母和楚父说起这事，楚父还是不同意，楚母就婉言回绝了主任的挽留。当时，女人婚后辞去工作，在家里操持家务，抚育小孩，照顾老人是个理所当然的事，家里有点田地的，下下田，插插苗也是要一起做的。楚家旁边的那点田地，让楚父楚母二人拖砖搬瓦的加盖成了一层4间的双层小楼房，旁边还用几根粗木头和工地上损耗的金属条搭建了个车库，专供家里的大货车停用。
楚非在楚父和楚母结婚的第二个年头来到世上。七斤二两，胖嘟嘟一娃儿。
一家人健康的在小镇生活，直到一个平常的傍晚，楚母在炉子上架好锅，准备炒菜，油里的水分受热后兹兹乱溅。去山地出车的车队遇到土石流，全员罹难的消息如定格般不真切的传来。哀号，哭叫一片。
那一段时间，楚母脸颊消瘦很多，如常照料家里的一切。纺织厂也和大企业合并了，不招女工了。楚非提过缀学外出打工，被楚母一巴掌严厉驳回了。‘你安心上你的学，咱们家里还有积蓄，你爸的赔偿金够你到大学了，生活的事，小孩子，不要操心”
楚母在空旷的车棚摆起了早点摊，楚母厨艺一般，但讲究卫生，台面总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脏乱感的，坊间知晓这家情况的，偶尔也会光顾几次，在食客的意见和建议中，小摊早点味道也有了提升，也有回头客了。几年的起早贪黑，加上先天羸弱，在楚非上高考期间，楚母因心绞痛被确诊为心肌供血不足，劳损过度，如在不注重调养，随时可引发心脏病，医生建议不要再做过劳运动。楚母表明自己会注意的，请医生一定不要将自己的病情告诉楚非，将诊断书扔到炸面窝的土炉子，毫无痕迹。
第一场考试后楚非单独问过医生，医生如常说了几个常见病状后，天气太热，告知让病人多喝水，休息几天就好了。
楚非扑哧一笑，医生有点惊呆了，以一种不可理喻的方式看着这个少年，少年的眼里没有笑。声音温和平静。
“我没别的意思，医生。只是我的母亲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您告诉我多喝水，休息几天就好了，让人有点感触。请告诉到底是怎么回事”
……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