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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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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5:00的A城,
窗外雾气氤氲,模糊了摇摆不定的树影,它们忙着在阳光中蒸腾,折射出好看的彩虹色,有种虚幻与现实交融的感觉,让人感到极不真实,许应晚揉了揉眼睛。
窗内空调气温开得很低,冷飕飕的乳白色气体毫不客气地钻进许应晚的被窝里,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阿秋阿秋阿秋……”,好像有点停不下来了,一大早就这么惨吗,又感冒了。
“晚晚,刚叫谁呢,谁是阿秋啊,快说!”一个穿着粉色睡裙的女孩踩着拖鞋,哐吱哐吱地在木地板上走来走去,此时被这几声喷嚏吸引了注意,便甜腻地对着一脸鼻涕的许应晚微笑,“叫你别把空调开这么低,我去给你泡杯感冒药。”
“不用了。”许应晚伸出的手终于还是停住了,尴尬地不高不低,立在他面前。
许应晚望着女朋友弓着背离开的背影,心里有几分发虚。
这一年来,他为了还房贷,接了不少“快穿自测项目”的活,这类项目专针对在现实生活中失意的年轻人,所以大多是恋爱攻略主题。
做多了这些,再望向为了应付父母而找的这个女朋友,许应晚虽明言告诉过她自己的心意,但还是老有一种自己劈腿了的感觉,心中不免愧疚。
“顾思,我们分手吧。”许应晚看着女孩一边嘟着嘴吹药,一边对他眯眼笑的温柔神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房子会给你,我过段时间还会往你卡里打一笔钱。”
“……晚”顾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在清晨浓稠的空气里,她轻手轻脚地把碗放在床头柜上,音色明显有些颤抖,“把药喝了吧,我说你这几天怎么老魂不守舍,过两天再说好吗,我们都冷静一下。”
许应晚抬起头,正对上顾思泛着泪光的眼睛,这次是顾思先避开了:“罢了,我走吧,你的钱我不要。我们在一起五年了,情侣该做的事我们做过一件吗?不过是搭伙过日子,到时候了,就该散伙了。”
许应晚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低下头望向窗外:“对不起,我先松的手。”
许应晚衣服不多,就那么几件网上打折买的特价t恤,索性懒得整理,径直下了楼。
夏日的阳光颇为燥热,烤得空气中翻腾起层层热浪,许应晚独自走在早已走过千百遍的晨益2号路上,听着香樟树里蝉鸣声声慢,声未止,意已平。
“喂,这里又来了项目,接吗?”手机嘟囔着又叫起来,那头传来吊儿郎当的男声。
“不会又是要攻略什么男二吧?这系统太不靠谱了,什么奇葩掉马艺术家,你们在这搞我心态呢。”许应晚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趁完一时嘴快,便迅速挂了电话。
他还来不及多平复一下心情,铃声再次响起来,嘀嘀嘟嘟叫了许久,惹得许应晚心烦意乱,只好再次摁下了通话键,那头声音又大喊大叫:“一次二十万,来不来?”
许应晚愣了愣,终究还是对生活低了头。
博洋大厦48层,
“许先生,坐吧。这是定金,等你回来把体验报告写了,我会把其他钱给你。”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坐在大厅正中间的真皮座椅上,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烟,中气十足地说。
“这次是民国小说,你是一名中学教师,攻略对象是第一个和你搭话的人,”一旁的小姑娘等着男人话音一落,把体验手环系在许应晚腕上,“注意安全,有事按红色键!”
“知道了,每次来你都说了这一句。”许应晚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放松地躺在客椅上,不一会就失去了意识。
许应晚一愣神的功夫,好像有强大的引力抽走了他全身的气力,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站在讲台上,手里还捏着教鞭:“不对啊,他们说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攻略对象啊,这里这么多人,到底是谁啊!”
“先生,你没事吧。”一个身着中式连衣裙的少女坐在台下,用一口较其他女孩子稍显不那么柔软的声音,关切地询问道,“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哈哈哈哈哈,终于是女的了,许应晚一脸得逞地笑意,心里浮想出了一百万字的甜宠言情小说。
“不用,下课吧。那个小姑娘你出来一下。”许应晚乐得合不拢嘴,又怕惹人怀疑,只好拿着课本挡住脸,模样十分清奇,贼里贼气地走到了门口,一脸期待地等候着。
少女心中起了疑,微微皱眉,趁着许应晚打了个喷嚏的时间,悄悄把美工刀放进了兜里。
“我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为什么长得和先生如此相像。但你的伪装太拙劣了,先生绝不会如你一般言行无状。”少女抬颌迎着春光,对许应晚怒目相视,不知缘由的透露出一股男子的英气,“解释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父母可还安康?”许应晚完全忽略了少女的愤怒,兴奋地抓着她的肩膀就是一顿乱晃,“……呜”
少女毫不留情地把刀捅进许应晚的腹部,冷漠地抽开身子:“我谢池春最不怕的就是你们这种妄图残害人民思想的匪徒,这一刀是对你的警戒。”
医生快来救我啊,我还没开始攻略就要命绝于此了吗?许应晚失血过多,来不及再多想便脱力昏迷在满地的烟柳叶里。
“先生醒了!”
“晚哥儿!”
“快把他的父母人家都叫来!”
许应晚刚睁开眼,手指轻微动了动,疼痛倒不觉得有多厉害,只觉得难得睡了个舒服的觉,一醒来又能听得窗外蛙鸣欢喜,人言鼎沸,看他们这反应,身份应该还没有暴露,不过话说回来这老师地位可真够高,这里三层外三层硬是把他围成个圈。
“您可不能倒下,咱这镇子一百多号学生可都指望着您的教导啊!”一个腰间别着枪的矮个男人被几个护卫包围着坐在他床前,使劲挤着眼泪,门外跟着几个记者正举着相机“夸夸”摆弄,倒还真是假心假意,“许先生放心,谁敢刺杀知识分子,我代表“三民”处决他!”
许应晚刚想说出谢池春的名头,可听到这“处决”二字,想到还没结的尾款,张开的嘴又悻悻地合上,一副有怨说不出的哀愁模样。
而此时谢池春这边也忙得缓不过神来,急赶着收拾行李准备逃跑。
“我说你也是,哪有人能长得一模一样呢,你就是做什么都想太多。伤了谁不好,谁会不给你师父一个面子?偏偏伤了他!”戏班主一头帮着拾掇满屋的戏服发饰,一头回首数落,满脑子进浆糊一样急得踱起了脚。
谢池春自顾自心里发酸,捋了捋发丝,绾成个飞天式样的发髻,顶在脑袋上,给忙碌的跑路生活添了几分柔情。
“你是我大哥行不行,这时候了你还要装妹子啊?”戏班主的内心是崩溃的,恨铁不成钢地望向这个“窈窕少女”,“也不知晓你父母怎么考虑的,逃兵役也不用装小姑娘吧。”
“不然呢,像你一样剁掉左手手指,做一辈子废人?”谢池春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但还是迅速后悔了,“对不起,琅叔。”
“没事,都是时机所迫,要恨不如恨这霸权的军阀,不知国恨,终日里斗来斗去!”戏班主捏紧了拳头,语气愈发强烈,激得脖子上青筋突起,好像马上要去手刃军阀一家。
“班主,有人喊咱们去唱一曲《长生殿》,是英国人,我不敢拦啊,他们点名道姓找大师兄唱呢!”一个穿着戏服的小旦慌不择路地撞倒了好几箱物什,语气颤抖着,“班主,大师兄去吗?”
“去!我倒要去会会他们,大不了拿我这命杀他几个洋人,也算是偿了这国恨!”谢池春扔下手里的戏服,一屁股坐在梳妆台上,揣着满肚子气,大力梳起了头发。
戏班主捞起谢池春的手,握在心窝前:“小春别去,你快逃吧,在等就来不及了!白举、小湾,把他拖出去,我外面租了辆马车,把他塞进去就行。”
“我不走!师父!喂……”谢池春身板小,被拖了几步便没了力气,生无可恋地闭上眼,任凭命运安排。
山路多跌宕,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了一个多时辰,直摇的车夫的命都要搭上头了,方才缓缓停下来。
“小伢子,我扶你起来吐一下吧,能舒服些。”马车师父朝后头车厢张望着,却不见了人影,他狠狠拍着大腿,“完了,他上哪去了呀……”
许应晚心里打起了算盘,他学问不精明,若是返校去教学,只怕要露出马脚,索性闭上眼,装起了昏迷。
“晚哥儿,吃点药吧…”许应晚感觉嘴边溜进几分苦涩,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喝药,赶忙咬紧了牙关,不让一丝药混入喉咙。
只是他这神情叫外人看起来,便好像十分痛苦一般,脸色又青白了几分,吓得喂药的小丫头要哭出来了,心里哀求着他手指再动一动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