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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春风迷人眼(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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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兴十三年春,北袁朝。
义安公主将要和亲的消息传遍京城。
此时的北袁有衰弱之象,联姻已是不得已之策。
“公主,花园里天气甚好,奴带您出去走走吧?”侍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叶昭宁停下手中正做的事,应声道:“好。”
距阿耶决定和亲的事已过去半月,她明白,身为一国公主,需得为一国百姓而着想。
可她终究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她要从中原嫁到漠北,那里戈壁荒漠,她未曾去过也了解甚少。昭宁愈想一颗心便愈沉了下去。
最近,她思绪越发的多,饭也食之无味,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就连入眠后的梦都是一片黄沙,而她身着绯色嫁衣永远被禁锢于那。
“阿桑,我想先去阿耶那一趟。”
阿娘生前最常去的地方便是永萍寺,若是能去那求得菩萨的保佑,能保北袁战乱平息,国泰民安,那么和亲她也是愿意的。
阿耶已经很累了,做女儿的是该体贴一些。
昭宁不停的在心里重复着这些话,只要多这么想一想,心中仿佛就能宽慰一些。
征得阿耶同意后,次日,她带着阿桑几个宫女和六七个侍卫出了宫,住持听闻消息,早早的便在寺庙门前等候。
叶昭宁下了轿子,心闷得很,她对着迎接的几人微微一笑,住持几人向她行礼。
拜完佛,阿桑催促公主早点回宫,毕竟现在战乱不断,各地又闹着饥荒,不少难民都涌入城中,很是不安全。
昭宁却想着在庙里用过午膳后再回去。
宫里现在内忧外患,人心叵测,好不容易寻到这么一处清静,能躲便躲久一点罢。
寺庙众人都不敢耽搁,细心准备着午膳,生怕怠慢了这位公主。
昭宁支开一行人,独自漫步在后院,这里许多僧人都被招呼去帮忙,再加上寺庙今天香客不多,人少,她也自在了些。
怪不得阿娘爱来这儿,她也喜欢得紧。
不远处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响起,昭宁存了个心眼,放轻了脚步,凑近去看。
原是一个小和尚在干活。
她在树后驻足,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小和尚认真扫着地,耳朵一动,便听到了树后的响声,他顺着动静望去,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
昭宁知道他发现了自己,再躲着就不大合适了,她假装没注意到小和尚,慢慢从树后走出来。
小和尚看到她,便将手中的东西放置一旁,双手合掌,道:“施主好。”
昭宁此刻才真正看清了他的脸,这小和尚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清秀干净,但眉眼之间却又有着一股英气,隐隐只比她高了些许。
“我恰好路过,正好瞧见了你,怎就你一人?”昭宁明知故问,寻了个话题开口。
小和尚礼貌的回话:“其他几位师哥都被住持唤了去,我便留在这打扫后院,施主是迷路了吗?”
昭宁抿起嘴,沉思了会儿,才重重点了下头。
小和尚会意,开心一笑,说道:“那施主是要去何处?”
昭宁又想了想,“主殿吧。”
小和尚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方带着路。昭宁第一次见到这么清秀的小和尚,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她难免会紧张。
叶昭宁的脸微烫,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和尚似乎有些见怪不怪,回道:“我叫伽什,从小便在寺里长大,方太师父给我取的名。”
叶昭宁默默在心中重复了一遍小和尚的名字,片刻才回道:“那你今年多大了?”
伽什放慢脚步,注视着昭宁的眼睛,沉吟了会儿,回道:“应是十五。”
昭宁心头跳了一跳,与她同岁。
此刻正是迎春花开的时节,黄灿灿的一片,便是春的模样。
叶昭宁和伽什走在铺满了石子的小径上,她秉着身为公主的矜持,缓步跟在身后。
他将她带到了主殿后,便欲离开。
昭宁还未答谢,见阿桑急急忙忙的跑来,一双杏眼瞪大,委委屈屈地说道:“公主,午膳已备好了,奴找了您好久,急死奴了。”
伽什一愣,忙不迭地行礼,将头低下,很是惶恐,道:“伽什竟不知是公主到来,还望公主恕罪!”
昭宁有些发愁,虽说这样才符合礼数,但见着这小和尚这么害怕自己,心里还是不悦,她立刻接话道:“免礼免礼,我又没介绍自己你自然也认不出,何罪之有?”
就片刻之间,住持也赶到主殿前,见着面前小徒弟下跪的场面,额上默默淌下了汗。
住持扫了一眼伽什,神色严厉地问道:“你是做了什么对公主不敬的事?”
昭宁见事态有些不太对,脸上带着笑意,解释道:“方太师父,他什么也没做错,只是没认出我,这也怪不得他,快用膳吧。”
“那公主就随贫僧一同前往吧。”
住持原地等候着,叶昭宁见着眼前内敛的少年,他的脸颊因刚刚的事而有些红,她柔声说道:“小师傅,多谢你帮我引路。”
用过午膳,回到宫中已快要傍晚。
昭宁还未休息久些,李公公便进了宫传话,说陛下想见她。
暮色渐沉,宫中还未到点灯的时候,昭宁来到永和宫,阿耶正批着奏折。
“义安见过阿耶。”
眼前的男人略显沧桑,额边长了些许白发,剑眉星目,见着昭宁来了,放下手中的折子,笑吟吟道:“快起来吧,到阿耶这儿来。”
父女二人就这么沉默着,半晌,皇上眼中万般情绪,把想叹的那口气硬憋了回去,问道:“今日出宫可还开心?”
昭宁坐在皇上的一侧,嘴角微微上扬,把手托着下巴靠在桌案上,乐道:“可好玩了,回来的路上还让阿桑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集市里还有人卖小鸭子,本想买一只回来养着,但还没问过阿耶就不敢买了……”
皇上开怀一笑,摸着昭宁的脑袋,故作生气,“傻孩子,阿耶在你心中难道就是凶神恶煞之人吗,你想养就养,明日就让人给你买一筐回来养着。”
“那就谢谢阿耶咯。”昭宁撒娇一笑,清脆的声音如雨点般润着这位老父亲的心尖。
叶徽对眼前这个女儿是十分疼爱的,若不是对方指名道姓要宁儿前去和亲,他怕是死也不会答应,眼下此事还未完全定夺,或许还有扭转的余地。
二人敞开心扉聊着,昭宁还唤人回宫带来今天刚买的民间玩意儿给皇上看。
夜色已晚,叶昭宁在花园躺椅上回想起永萍寺的那个小和尚,不免想着宫中若是有这般人物该多好。
细数这十五年来,她作为一个公主,从小便被教育要识大体,守本分,以至于最大胆的事就是随兄长们去狩猎,而就这一次她还从马上摔了下来,在床上足足养了三个月的伤,导致没人敢再带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