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的人》椿八

1、看不见的人

　　宋烟从农村转来A市这所高中已经有两个月了。几乎所有的女生都有了每天下课可以结伴的朋友，宋烟不是没有朋友，她其实与大家都能和睦相处，但那种“不言自明”大家都应该要有的朋友——能够做什么都能一起的来防止落单的、令人安心的。她没有。
　　不，仔细想想，其实，她有这样一个“朋友”，只是这个朋友它长得和别人不一样。
　　宋烟有一次逃课，去到她的秘密基地。说是秘密基地，其实只不过是一块隐秘的空地，因为很少人到这里来，这里长满了嫩绿的青草，仔细观察的话，还长了几棵蒲公英。栏杆将这片空地与大海隔绝，越过栏杆，下面就是奔腾的海水，一望无际。
　　大海的最远处，有朦胧的山脉。听母亲说，去到山的那边就能看到宋烟的家乡。
　　大海的上方有绵延不尽，花团锦簇般的积云。宋烟一个人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不是很想承认，她感到有些许的落寞。
　　这时，宋烟忽然看到一朵积云在缓缓地靠近她，近到以至于她觉得仿佛伸手就能够到它。
　　“Bong!”
　　突然，它发出声音来。宋烟被它吓了一跳，竟然说话了！意识到这朵云是故意这样吓自己的时候，宋烟嗔怒，但倒是把自己的心中的烦躁都排解了不少。
　　然后宋烟和它聊了几句，才发现它原来是从自己的家乡过来，于是，不出意料地，宋烟和这朵云交上了朋友。秘密基地的主人有了她的第一位客人。
　　事情就是这样，跟周围人有条不紊的生活大相径庭的是，宋烟做尽了坏女孩一律都会做的事，抽烟，喝酒，打架。她借着较为出色的外表谈了几个恋爱，但都没持续多久就分了。
　　她经常逃课，加入最讨厌的文学社也只是因为在那里最容易溜出来。除此之外，还会每天听听大云（宋烟给那朵会说话的云的别名）讲讲来自家乡的事情。
　　生活对宋烟来说，就没有一天是重复的，每一天都是她拼尽全力及时行乐的一天。
　　但最近，宋烟意识到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例如每当有风吹过来，总是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搂着她，转头一看，却发现什么人都没有，周围人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异色；
　　每次宋烟在她的秘密基地小憩，醒来后，身旁总会摆放着几个花束，稍微有些随意的放在它身旁，好像要营造出风吹过来，或者树上掉下来的感觉一样，但实际上并没有成功，因为花瓣上明显还带着几点露珠，分明是有人刚刚摘下来的。
　　诸如此类的事情在不断发生着，往常人，恐怕都要被这些灵异事件吓跑了，但宋烟向来乐观派，既然对方没有打扰到她的生活，倒也无所谓。
　　宋烟虽然看不见那个人，但知道那个人一直在跟着自己。
　　具体为什么，是因为有一次，宋烟在去厕所的路上，经过一间杂物教室，门口放着不知道哪个同学忘记拿的半桶水，还有一个拖把。
　　她刚走过门口，突然想去教室书包里拿根烟，于是正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在身体完全没碰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桶被打翻了，拖把也不幸落地。
　　宋烟不经意间在英语课上听到的句子猛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There is a defening silence.
　　周围是震耳欲聋般的寂静。
　　“宋烟，愣着干嘛，把水桶打翻了就快点收拾一下呀！”英语老师“恰到好处”地经过，提醒宋烟。
　　宋烟：……
　　至少宋烟知道了那个人是个跟踪狂，还离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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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烟所在的学校是个学习氛围很浓的学校，由于成绩问题，宋烟被分到了平行班中较差的一个班，平常他们班的人下课喜欢打打闹闹，几乎很少人会在下课后继续学习，可能毕竟还是高一的缘故？
　　虽然班级的活跃度高，但对中途转入的宋烟来说，跟已经抱团的女生们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下课之后，大家自然地分团体聊在一起，当然这团体当中没有宋烟。
　　每当这个时候，坐在靠窗位置的宋烟都像往常那样，为了掩饰尴尬，象征性地撑着头望向窗外，装作看风景的样子。
　　习惯了。
　　幸好每次大云都在不远处的天上向她傻乎乎地摆动身子，就算打招呼了，让宋烟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但在其他同学们眼里，此时的宋烟与平日里潇洒不羁的模样大不相同，微风会拂起她的长发，阳光会温暖她的脸颊。
　　如此，让人不忍心去打扰，也不敢打扰。
　　“话说，你知道那个学长的事了吗？”
　　宋烟听到她的斜后方传来两位同学的讨论声。
　　“哪个学长？”另一位同学问到。
　　“就是那个从高二留级下来到我们班的学长。”
　　“他不是一直都没来过，怎么了？”
　　“有以前跟他一个班的学姐说他是因为身体太弱了，见不得太阳，所以一直来不了。”
　　“有那么严重吗？”
　　“我觉得有，估计他连跑两三步都会气喘吁吁。”
　　“那么可怜，他叫什么名字？”
　　“林泽。”
　　滴零零零——
　　上课铃响起，英语老师走了进来。还在走廊打闹的同学纷纷进到教室来，教室里扎成堆聊天的同学们也都回到自己的位置，准备着课程的开始。
　　“Class begin!Good morning everyone.”
　　说实话，宋烟以前是非常喜欢英语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转到这个学校后对英语的热情就减弱了不少，或许是因为每次考试的时候，自己都不能像以前在家乡那样轻松考到第一了，又或许是因为她头一次感受到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含义。
　　没有正反馈的兴趣很难维持。何况学习的困难像浪潮一般，一波接一波的。
　　在起初认真地努力很多次后，宋烟退缩了。
　　啊，反正不管怎样，英语成绩就是提升不上去，干脆就算了吧，接受我自己其实就是个普通人的事实吧。宋烟不禁这么想，最近也是，总是觉得力不从心，却又力不知往哪里使，不想要学习，就放纵自己沉浸到手机的虚拟世界里，可是短暂的快乐后，却是长久的颓废。
　　就这么东想西想了一节课。
　　下课铃一响，宋烟就站起身，朝着厕所的方向走去。
　　还是洗把脸放松放松吧。
　　哗啦——
　　宋烟随手扯过纸巾擦干脸上的水，再随手将纸巾揉成一团，旋转着，微微倾斜着身体，顺势将纸团完美地丢进了垃圾桶，自己也又平衡感极佳地模仿舞步跳了几下。
　　果然，用凉快的水洗过脸后，整个人就好多了。
　　突然，她想到了今天早上，那两位同学议论的留级生，身体太弱，见不得太阳，连跑几步都要气喘吁吁，吗……
　　边想边走在回去的路上，叫什么名字来着。
　　“林泽。”
　　宋烟喃喃道。
　　宋烟杂物教室的门口长期的有水桶有拖把已经不惊奇了，可当这时她明明离这堆东西有一段距离，她念出“林泽”这个名字的时候，它们又毫无征兆般的像被人打翻时，她的内心止不住地风起云涌。
　　她想她知道跟踪她的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