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这30岁的人生》鱼不悔

5、第五章

　　苏陌打开卫生间的门，用毛巾擦着头发梢上残留的水珠，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卧室亮着一盏台灯，陈逸乔没在床上。
　　苏陌觉得纳闷，突然发现陈逸乔像一尊静默的雕像一般，背对着她坐在餐桌前。
　　“不是累了吗，怎么在这儿坐着？”苏陌走过来，边擦头发边问。
　　陈逸乔没说话，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身体因为僵硬而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见他没答话，苏陌用手碰了碰陈逸乔的肩膀：“怎么了你？跟你说话都没反应。”
　　陈逸乔把苏陌的手机推到她面前，声音冷的像冰一样：“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苏陌一头雾水，“解释？解释什么？”
　　“解释一下‘有趣灵魂打捞者’是谁。”

　　听到这句话，苏陌当即愣住了，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在她身边爆炸。
　　不是吧！！！？？？
　　她飞快地从桌上拿起手机，手指点亮屏幕。
　　孤独星球提示，您的好友“有趣灵魂打捞者”发来了一条消息。
　　平时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此时犹如可以给苏陌定罪的完美证据，明晃晃地摆在她面前。
　　这个方佳昱！也太会挑时间了吧！
　　顾不上在心里继续谴责方佳昱了，苏陌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让陈逸乔理解这件事。
　　“你误会了，我和这个人什么事都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他，他就是社交软件里的一个陌生人而已。”苏陌急于澄清事实。
　　“是吗？陌生人……你和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好聊的？不对，你应该先说说，为什么要下载一个社交软件。”陈逸乔的语气没有丝毫改变。
　　“因为我最近在跟一个剧本，内容和社交软件有关。公司同事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接触过社交软件，我就想下载一个看看，了解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样提意见的时候也能更准确。”苏陌诚恳地看着陈逸乔的眼睛，“至于我为什么会和一个陌生人聊天，真的纯属意外。”
　　陈逸乔的脸上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呵，这样的解释，你自己信吗？”
　　苏陌一时语塞。莫非自己说的话在陈逸乔听来全是假的？可这明明就是事实啊！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逸乔打断了。
　　“相信你什么？相信你为了研究剧本下载一个社交软件？还是相信你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和网上的陌生人聊天？”陈逸乔的怒火像是马上要冲出牢笼的困兽，苏陌都能感受到那种咄咄逼人的气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些社交软件有多混乱，但凡一个有男朋友的人，怎么会想着去下载一个看看！”
　　苏陌觉得委屈极了，便也带了点情绪：“我跟你说过了，真的是因为工作！如果你不相信，明天我可以把剧本带回来给你看，但是这个社交软件真的不像你说的那样，你都没了解过它……”
　　“我不需要了解！”陈逸乔的拳头重重地捶在桌子上。
　　苏陌被他吓到，有些站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看着陈逸乔，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
　　她能理解陈逸乔的愤怒，但再怎么样，也不该不听她的解释吧。她想告诉陈逸乔，以前她也以为社交软件都一样，但是了解了孤独星球才发现，很多东西真的不像他们想的那样。
　　可是显然，陈逸乔并不想听她的解释。从看到那条信息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在心里下了定论。
　　“我在外面忙着出差，还挤出时间排队给你买点心，下了飞机一刻不停地往回赶，想着让你早点吃到。你呢？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此时此刻，苏陌才感觉到语言的苍白无力。相比自己听到的话，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打开孤独星球的界面，把手机放在陈逸乔面前：“我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才能让你相信，所有的聊天记录都在里面，你自己看吧。”
　　陈逸乔抬起头，眼神冷冽的像是要杀人：“你怎么可以连出轨都这么理直气壮。”
　　苏陌怀疑自己听错了，刚刚平复下来的情绪又瞬间被点燃。“你说什么？我出轨？陈逸乔，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给你看聊天记录，就是为了向你证明我没有出轨。如果我跟他真有什么的话，我还会把聊天记录留到现在吗？我会把手机正大光明地放在餐桌上吗？你对我能不能有点起码的信任！”
　　“在今天之前，我的确对你足够信任。”陈逸乔脸色阴沉，话如刀锋般凌厉，“但是我实在无法理解，你和一个陌生男人聊天的理由。”
　　陈逸乔的话提醒了苏陌，她像是溺水的人突然看到了救命稻草，“第一次认识是因为我不小心错发了表情给他，责任在我。后来也只聊过一次，就是那晚我去参加大学同学甄真的婚礼，回来的时候心情不好，给你打电话你又在开会，所以才跟他聊了几句。”
　　“别人结婚，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当然是因为你！”苏陌想起了那天自己走在街上，给陈逸乔打电话想要寻求安慰，却只能硬生生把话咽回肚子里的心情。
　　陈逸乔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因为我？所以又是我的问题是吗？！”
　　苏陌内心酸涩，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孤立无援。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那天本来说好了要带你一起去的，大家一直都很想见你，结果你恰好出差，没在上海。敬酒的时候，有人问起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还是邹露露帮我解的围。”
　　“这很难回答吗？有谁会真正关心别人的事，你可以随便说一个啊，明年，后年，春天，夏天，谁会在乎？”
　　“我会在乎！”苏陌终于忍不住冲陈逸乔喊道。“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为什么你对结婚的事只字不提？我知道你想要多挣一些钱，好让我有一个体面的婚礼，也好有底气向我父母提亲，可是我今年已经30岁了，我真的不想再等了。”
　　陈逸乔没有说话，他的沉默正一点一点瓦解着苏陌的信心和自尊心。
　　“每次别人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我都只能笑着打岔糊弄过去，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甚至都已经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苏陌红着眼眶，表情已是十分难过，“我真的特别想知道，你之所以一直不提结婚的事，到底是因为不想结婚，还是不想和我结婚？”
　　终于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却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陈逸乔不是不知道苏陌的心思，她数年如一日地陪在自己身边，做到了一个女朋友所能做的一切，自己理应给她一个好的归宿。可是作为男人，他身上的责任太重了，他不可能言无不尽地把所有事都告诉苏陌，告诉她自己身上背负着多大的工作压力，又有多少次在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是不想和她结婚，是始终觉得自己准备得还不够好，还没有到那个最合适、最完美的时机。
　　更何况就在刚才，他们正因为苏陌手机里的社交软件吵得不可开交。陈逸乔心结未解，并不想在此时谈论结婚的事。
　　“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话题”，陈逸乔别过头，硬邦邦地吐出几个字。
　　苏陌垂下眼帘，手脚冰凉，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用力捏紧，再揉碎。
　　半晌，陈逸乔站起身，“我今晚先去客房睡，明天一早还要到公司开会。”说完，不等苏陌做出反应，便转身向客房走去。
　　不大不小的关门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苏陌默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用手拢了拢头发，一言不发地拿起手机，走进卧室。她关了卧室的门蹲在地上，眼泪随着心酸委屈一同滚落。

　　第二天一早，苏陌打开卧室的门，发现陈逸乔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客房的门开着，苏陌怔怔地看着他的行李箱出神。
　　过了片刻，她扎起头发，走到洗手间，洗脸，刷牙。

　　前一晚翻来覆去天快亮了才睡着，导致苏陌白天头疼得厉害，她从抽屉里找出止痛片吃了，又让小晗帮她买了杯咖啡提神，好不容易才撑过了这一天。

　　城市的夜晚霓虹灯闪烁，苏陌独自一人坐在一家酒吧的吧台前，面前放着一杯鸡尾酒，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邹露露推开酒吧的门，抬头一眼就看到苏陌，她快步走到吧台，从身后搂住苏陌的肩膀。
　　“怎么啦我的大小姐？”
　　苏陌回过头，对邹露露笑了笑，“你来了。”
　　邹露露把风衣外套和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冲酒保招了招手：“给我来一杯和她一样的。”
　　这间酒吧是苏陌和邹露露的秘密基地，每次谁心情不好想要聊天的时候，就会约在这里见面。
　　“一开完会我就立马过来了，说说吧，谁又惹你不高兴了，是不是老陈？”
　　换做是别人，邹露露还不能这么肯定，但是苏陌她太了解了，能让她心情不好的，只有两个理由，要么是工作，要么是陈逸乔。

　　“所以……你俩吵架是因为老陈怀疑你出轨，而你气他不信任你？”听完苏陌的叙述，邹露露以一个问句做了总结。
　　苏陌点点头，杯子里的酒喝完了，她又要了一杯苏打水。
　　“这好办啊，跟他解释清楚不就完了，反正你和那个姓方的也没什么，大不了把聊天记录硬塞给他看嘛。”
　　“我解释了啊，他根本不信我说的话，也不看聊天记录，而且你知道最气人的是什么吗，他说我‘连出轨都那么理直气壮’”，苏陌忿忿不平，“我要是真出轨了又怎么会理直气壮！”
　　邹露露努力忍住笑意，“是是是，他这么说是挺气人的，怎么能这么不信任你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时那个场景，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啊，你说大晚上的，你手机里的社交软件突然响了，还是个陌生男人发来的，这哪个男朋友看见不得炸了锅啊，老陈没把房顶掀了已经算是很镇定了！”
　　苏陌叹了口气，她心里其实认同邹露露说的话，但一想到那天说起结婚的事时陈逸乔避而不谈的态度，便又觉得如鲠在喉。
　　“算了，随他信不信吧，如果在一起五年他都不相信我的为人，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正是因为你们在一起时间长，才更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呢。你想想看，换了是你发现他有这事，你早就闹翻天了吧！”
　　“我说你胳膊肘往哪儿拐呢！”苏陌没好气地白了邹露露一眼。
　　邹露露碰了碰苏陌的胳膊，笑眯眯地道：“我当然是往你这里拐啦！”说完却又严肃起来，“但是说真的，生气归生气，我还是得劝你几句，你和老陈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容易，既然还想在一起，那凡事还是得给对方留个台阶下，别太意气用事了，要不然最后你竹篮打水一场空，落得个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下场，可别怪我今天没提醒你。”
　　苏陌没说话，她明白邹露露的意思，但直到买完单从酒吧出来，她也没提起关于结婚的事。
　　自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是不为难朋友了吧。
　　和邹露露告了别，苏陌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车辆经过淮海路繁华的街道，苏陌把头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回想起邹露露刚才说过的话。
　　苏陌打开手机，屏幕的光照着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她找到“孤独星球”的图标，打开软件，看到了几条方佳昱发来的未读信息，苏陌犹豫了下，没有点开看，而是直接删掉了信息列表，随后，她在“我的好友”里找到“有趣灵魂打捞者”，在头像旁边的选项里点了“加入黑名单”。
　　最后一步，她卸载了“孤独星球”。

　　让一个人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