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长亭短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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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长亭最初似也应该是飞角画梁琉璃瓦，只可惜年深日久，郡府无力修缮，如今已是画梁斑驳，琉璃瓦缺，更显得凄清，平添了游子的一派离愁别绪。
惕若远远看见长亭里坐着一个孤独清瘦的熟悉身影，欢声叫道："梓毓大哥!"快步奔了过去。
程梓毓见他到来，脸上笑逐颜开，站起身迎了上去，道："贤弟你总算来了，为兄等得你好苦。"惕若见他身上背着一个不大的青布包袱，腰间佩着长剑，一杆亮银枪斜倚在亭中，料想这就是大哥的全部家当，想到日后再难与他相随相伴，不由心中一酸，几乎要滴下泪来。
他知道程梓毓不喜这儿女之态，勉力忍住眼泪，强笑道："我兄此去建功立业，小弟不能与兄并肩作战，只得备一份厚礼，助大哥一臂之力。这礼物准备不易，因此耽搁了时间，到得晚了，还望恕罪。"
程梓毓正待相询，此时独孤玄机与马千秋亦已赶到，两匹骏马跟在后边。马千秋道："若儿，这便是你那位天上有地下无的程梓毓大哥吗？"程梓毓不认识他二人，料想应是惕若的同伴，便拱手道："不敢当，正是区区。不知两位如何称呼？"惕若忙道："待小弟为兄引见。这位是小弟的授业恩师，复姓独孤，双名上玄下机。这位是师父的好朋友，马千秋马叔叔。"
程梓毓吃了一惊，他知道惕若曾随武林异人习武多年，却不曾想到惕若的师父便是鼎鼎大名的衡山神龙独孤玄机。马千秋的大名他也有所耳闻，知道是精擅相马术的一位高人。不想今日竟能得见，连忙重新施礼道："原来是衡山神龙与马王爷两位前辈驾到，晚辈久仰两位威名，今日得见尊范，幸何如之!还请恕晚辈适才怠慢之罪。"
独孤玄机伸手扶住了他，道："好孩子，你的事儿，老夫都听若儿说过啦，你尽忠为国，老夫很是欢喜，因此跟若儿一道，特地前来送你一程。"程梓毓连称不敢。
马千秋却对惕若道："好小子，说什么你备了厚礼，这礼物明明是我准备的，你不许来抢。"惕若苦笑道："是，是，小侄不敢。"
马千秋哼了一声，不去理他，对程梓毓道："听说你娘是天波杨家的人，此事当真？"梓毓道："并无虚假，前辈却是自何处得知？"马千秋道："我与杨家颇有渊源，今日可巧遇见我这便宜侄儿，这才见到了你，也算是有缘了。听说你要去襄阳杀鞑子，我这里有一份礼物送你。"他牵了那黑马虞美人的缰绳，递到梓毓手里，道："这马是我从蒙古狗贼手里抢来的，今日便送了给你，助你马到功成!"
梓毓见那马儿神骏非凡，知道是匹难得的宝马，连连推辞道：“多谢前辈好意，晚辈无功不敢受禄，如此厚利不敢克当，还请前辈收回。”
马千秋愠道：“我与你家有故，又敬你是条汉子，这才把我这虞美人送你。你不肯要，可是嫌它不好？还是嫌它来路不正？抑或看我不起？”
梓毓躬身道：“前辈厚赐，晚辈感激不尽。马王爷的大名，晚辈素来仰慕，岂敢有半点不敬之意？这马儿更殊非凡品，晚辈爱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呢。只是这份礼物太过贵重，于晚辈身份不符，晚辈实在不敢领受。”
惕若见他只是推辞，心下着急，也在一旁劝道：“梓毓兄，你若得这宝马，襄阳指日可到。日后上阵杀敌，更能为兄添威。马叔叔实是一片热忱要将之相赠，大哥你受之无愧，又何必再三推辞？”
梓毓道：“惕若贤弟，敢问一句：愚兄此去，是投军，是赴任？”
惕若不明所以，道：“投军如何，赴任又如何？”
梓毓笑道：“投军是为马前卒，赴任是为父母官。愚兄只是马前小卒而已，怎配得上这样宝马？吕大人若见了，又会如何看待？”
惕若等人这才恍然大悟。襄阳安抚使吕文德气量偏狭，人所共知。若梓毓带同这样宝马前去投奔，难免怀璧其罪，要惹祸上身。他拒绝马千秋的馈赠，正是明哲保身之举。
独孤玄机道：“梓毓贤侄思虑周详，人所不及，此去襄阳必能建功立业。日后若有用得着老夫师徒的地方，只管说来，老夫与若儿自当倾力相助。”
马千秋亦道：“程家小兄弟，日后再有好马，我一定给你留着。那吕文德欠着我的情，他要是敢为难你，也只管告诉我。”
梓毓心中感动，深深谢过他二人的厚爱。
惕若虽是觉得遗憾，但梓毓所言是实，亦是无可奈何。只得取出酒壶，道：“兄长见识高明，小弟叹服。小弟特地备得有佳酿美酒，为兄壮行。”
他仓促之间不及准备酒盏，遂将对着壶嘴咕咚咚喝了一大口，递于梓毓道：“小弟先饮为敬，祝我兄此去能为我大宋驱除鞑虏，光复中原！”梓毓心情激荡，捧着银壶喝了一口，道：“多谢贤弟了。贤弟文才武功都是一流，日后守土为国，必有用武之地。还请贤弟多多珍重。”
惕若应道：“小弟理会的。大哥身处危境，更需保重贵体。小弟在家日日盼着你的捷报。但愿有朝一日能与大哥并辔沙场，共同进退！”他想到日后相会遥遥无期，心头酸楚，两行清泪缓缓流了下来。
马千秋大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如此婆婆妈妈的作甚。”他自梓毓手里接过酒壶，也喝了一大口，伸衣袖抹了抹嘴角，道：“小兄弟，记得到沙场替我多杀几个狗鞑子。”
独孤玄机却不饮酒，微笑道：“梓毓贤侄，前途珍重，咱们后会有期。”
梓毓心头虽亦不舍，对独孤玄机和马千秋深深一礼，道：“时候不早，晚辈这便要启程了。多谢两位前辈赶来相送，晚辈感激涕零，就此别过。”又向惕若拱手道：“贤弟，再会了！”
说毕转身提了银枪，大步向北而去。
三人依依不舍，目送他瘦削而又坚定的背影由大变小，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斜阳之中。一片静寂之中，只听那虞美人低低嘶鸣了一声，惕若只觉心头空荡荡的怅然若失。独孤玄机拍了拍他肩头，温言道：“若儿，千秋兄弟，咱们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长亭短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