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鸿门之宴 ...

  •   马车颠簸了七日,终是到达了京城。
      此次五岳帮帮主、崆山派掌门孟城桓生辰设宴之处,乃是城中大名鼎鼎的风雅楼。此处大概是京城之中,除了皇宫王府以外最为奢华之所。其所待之客尽是王公贵胄,且最是一掷千金,穷奢极侈之地。此次孟城桓能在风雅楼中大摆筵席,且一摆就是接连三天,定是有贵人助力,而这贵人,八成就是安远侯了。

      进了风雅楼院门,便渐有人声鼎沸之意。北方江湖之首的五十大寿,自是八方来贺。
      在院门口便设有礼桌,未受邀之客将礼物放在此处即可,而像月稷岭之类受了邀请的,便会有人引领入楼。
      叶蓁一行人便在一侍者的带领下,走向风雅楼。
      此楼从外可见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入了内里,更显华贵雍容。过了汉白玉的石阶,便可见挑高的门厅两侧玉柱雕花,镶金嵌银,而屋内转角处皆有精致石砌,间或摆放的香炉溢出袅袅香烟,弥漫在这富丽堂皇的楼宇之内。
      叶蓁过去纵是金銮殿也是进过的,自然对这楼中奢华不以为意。而高潇闻和戚白竹皆是清高自持,也是不为所动。但那几个同来的月稷弟子却是大为震撼,目不暇接,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这时,厅中有一银发老者迎面走来。其身着团花褐缎锦袍,上绣金丝蝠纹与如意图案,手中又持一虬劲檀杖,相必就是今日的寿星孟城桓了。
      叶蓁暗自对他打量起来。这人虽上了年纪,但目含神采,精神矍铄,气度不凡。
      崆山派曾是五岳帮中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当青城派没落后却上位极快,不到两年,崆山派便位列五岳帮各派之首,其掌门孟城桓也顺理成章地得了这帮主之位。想是其早已和安远侯暗中勾结,方能如此平步青云。
      孟城桓曾被白衣大侠收为徒弟,应是武功不凡,但其却以祝融之术闻名,也是深不可测。但叶蓁只觉得可笑。北方江湖之首竟由善巫者担当,估计众望所归之云也是无足轻重了,能依附权势才是更为有用。这江湖一被庙堂之势染指,果然便不像个江湖了。
      孟城桓春风满面地迎道:“高师弟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高潇闻微微颔首,道:“承蒙梦孟掌门记挂,在下身子骨还算硬朗。孟掌门看起来也是神采奕奕,可见却是宝刀未老。”他并不认其为师兄,只尊称其一声掌门罢了。
      孟城桓并不在意,只是看向他身后的戚白竹,笑问:“这位俊美少侠便是你的爱徒戚白竹吧,果然天人之姿。”
      他又看向一旁的叶蓁,目光探究道:“这位是?”
      高潇闻回答:“这是犬女,高紫衣。”
      叶蓁躬身行礼道:“见过孟掌门,小女祝孟掌门生辰吉乐,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岁岁有今朝。”
      孟城桓开怀大笑,伸手抚上叶蓁的头,朗声道:“好,老高你的女儿养得甚好啊”
      其手上力气不大,叶蓁却觉得似有千金负重。她下意识想躲,却又碍于脸面只好忍着。少顷,那手终于拿开。
      孟城桓招来一弟子引他们入座。
      坐定之后,叶蓁环顾四周,发现隔桌坐着一个熟人。
      那是仙乐坊坊主赵阿娇。她身姿婀娜,容貌艳丽,看起来是一个妙龄少女,可实是年龄成谜。
      叶蓁十年前第一次踏入仙乐坊时,见得便是她这副模样,十年过去了,岁月却未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有人说她懂得炼丹驻颜之术,叶蓁觉着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在叶蓁还是叶栖迟的时候,赵阿娇就与安远侯暗通款曲,如今她是安远侯外室的事情已是人尽皆知。今日她作为坐上之宾,便并不奇怪了。
      赵阿娇怀中抱着一通体黝黑的猫儿,细长的眼眸瞥了过来,见叶蓁正在打量自己,便扬唇笑道:“哟,月稷岭还有这般国色天香的妙人啊。”
      叶蓁目露尴尬,讪讪收回目光。既是熟人还是少说话为妙,免得露了马脚。
      赵阿娇却仍自顾自地说道:“江南还真是盛产美人,怪不得我家客人总对淮阴的解语楼念念不忘呢。可惜啊,”她说着抚摸怀中黑猫的脊背,轻叹道,“那解语楼的杨妈妈竟与逆贼勾结,私藏宝图,最终身陷囹圄。那解语楼也就这么倒了,只留我仙乐坊一家独占鳌头,真是高处不胜寒呢。”
      其言语唏嘘,神情却是沾沾自喜,可见意气风发,颇为得意。
      这时,鼓乐齐鸣,丝竹声起,筵席开始了。
      孟城桓端坐在厅内的主席之上。主席设在厅堂前端中央的位置,其下垫有玉砌的石台,使得坐于主席之人比旁人皆是高上一头,就显得高高在上,颇有帝王见群臣之感。
      只是孟城桓一直带着可掬之笑,似是慈眉善目,并无帝王之威严。可在叶蓁看来,此等笑面虎最为凶险。
      孟城桓启口,宏亮道:“今日高朋满座,各位豪杰前来为老夫庆生,老夫真是高兴得很啊!”他举起酒杯敬向众人,众人也举杯饮酒回之。
      孟城桓又斟满一杯,敬向高潇闻道:“尤其是高掌门,不远万里从江南前来特地为我庆生,还带了百瑞图作为寿礼,老夫真是感觉荣幸之至。”
      高伯伯起身举杯道:“孟掌门言重,您五十大寿,我自是当代六江盟上下七百八十一人之心意前来祝贺。”
      “七百八十一人。”孟城桓重复道,“六江盟还真是人丁兴旺。可是谋生不易,江湖清贫,不知高掌门可想过让这些人过得更好一些?”
      来了。叶蓁心想。
      这鸿门宴或要开席了。
      高潇闻冷面回到:“多谢孟掌门费心了。清贫也罢,富贵也好,都不是我等最该在意的。江湖中人,武义为先,侠义为重,冷暖自知。”
      “好一个武义为先,侠义为重。高掌门真是所言极是。”孟城桓和颜悦色,抚掌赞同道。
      接着他似是放弃了这个话题,转头与其他人把酒寒暄起来。
      叶蓁未料这唇枪舌战还未开始便草草结束,腹诽这五岳帮若不想一统江湖,为何非要高伯伯前来?莫不是真只为叙旧而已?
      接下来便是与一般寿宴无二的流程。起宴,祝寿,乐舞。众位宾客觥筹交错,寒暄奉承。戚白竹觉着甚是无聊,见叶蓁虽是吃得极慢,但一直下箸不停,便道:“高师妹真是好胃口,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
      叶蓁一边用筷子在一碗蛋炒饭里翻翻找找,一边回道:“你看这菩提玉斋里的鸡蛋粒都被我挑的差不多了,就知我不是胃口好,实是闲的发慌。你说我要是不吃,便只能像师兄你一样如老僧入定般在一旁愣神了。”
      戚白竹知其开自己玩笑,但实觉她说什么都甚是有趣,又好像带着些许的道理,便唇角带笑重拾竹箸,学她的模样挑拣着吃了起来。
      叶蓁瞧他动作,只道孺子可教也。
      终于熬到连寿糕都分而食毕后,叶蓁便与戚白竹窃窃私语道:“估计快结束了,再开下去我还真是吃不下了。”
      这时,有人在门口高声传话道:“安远侯驾到!”

      叶蓁听闻,浑身登时一寒。
      安远侯竟亲自前来为孟城桓贺寿,可真是召告天下其与自己的关系匪浅了。
      高潇闻投来担忧的目光,叶蓁便回了个安慰的笑容,只是这笑容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叶蓁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觐见天子,也可不卑不亢,面色如常。
      但全天下只此一人,他实是为之胆寒,如果可以,只求能老死不见。
      孩提时,他是对自己蔼然可亲的表哥。
      总角年后,他便是自己说一不二,翻云覆雨的主子。
      自己跟随安远侯十年,一度奉其为神明,只要一声令下,刀山火海也可下,至亲好友也可杀。
      当时那忠心耿耿的少年定是料想不到,自己将来竟敢假死叛逃,行迹暴露后还对安远侯下蛊要挟。
      可如今看来,面前这个气宇轩昂,步态自若的侯爷,早已把蛊毒解了去。
      解了便解了吧,自己如今已是面目全非,安远侯断不可能认出,也便无须以蛊要挟其放过自己了。
      那么自己还在怕什么呢?许是十年岁月,自己长于安远侯的羽翼之下,也笼于其绵长的暗影之中,又许是刺穿自己的那一抹记忆犹新的寒意,如今睽隔日久再次相见,总不免有些心悸。
      安远侯一到,在场各位皆卑躬屈膝,谄词令色起来,就连身为寿星的孟城桓也恭敬起身,要把主人之位让给他坐。
      安远侯摆手道:“老孟,你就坐那吧。今日孤是来给你贺寿的。你看这送来的寿礼可否喜欢?”
      说罢对身后仆从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手脚麻利地将肩上扛着的箱子一字排开,然后挨个掀开了盖子。
      有的箱子装满金银财宝,有的箱子装着翡翠玉雕,还有的箱子置着绫罗绸缎,这种贺礼排场,犹如皇帝赏赐功勋之臣,好不气派。而这送来礼物的侯爷,身姿凛凛,仪表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墨如漆刷。其轮廓若刀削,携贵气,启威仪,一副帝王之相。
      帝王之相。
      叶蓁心中暗揣。也许就是被太多人这样称赞,安远侯才有了现在的称帝之心。
      安远侯身后跟着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高大男子。其筋骨遒劲有力,看得出是常年习武之人。叶蓁瞥过他右眼上覆着的黑布,心想:“当年我伤你一眼,才把你造就成如今的模样。如今你继承了我的衣钵,成了盲剑首领,不知该为你高兴还是可惜。”
      各个门派都争先恐后地向安远侯敬酒奉承,只有月稷一派没有动作。
      叶蓁觉得不妥,便低声对高潇闻提醒道:“父亲,这个时候还是趁浪逐波的好,稍稍委屈一下,去敬上一杯吧。”
      高潇闻犹豫了一下,对戚白竹道:“白竹,你替为师去敬安远侯一杯。”戚白竹应声起身走去。
      叶蓁无奈,高伯伯这清高性子,还真是亘古不变。只求安远侯并不在意这面上的事。
      结果还是出了岔子。
      安远侯睥睨着持酒前来的戚白竹,道:“月稷岭怎的派了个小徒儿前来敬酒?莫不是高掌门瞧不上与孤推杯换盏?”其语气不怒自威,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许多等着看好戏的目光投了过来。
      叶蓁见高潇闻神色桀骜,知其或要反唇相讥,连忙抢先一步高声解释道:“家父近日染上种怪病,一沾酒水便全身通红,奇痒难忍,实在无法与大人把酒言欢,遂才派了最得意的门生代为敬酒。”
      “哦?高掌门竟罹患如此怪病。”安远侯语速极缓地说道,眼神便钉在了叶蓁身上。
      叶蓁不敢直接那审视眼色,立刻垂头噤若寒蝉。
      但那眼神却是越渐灼灼,叶蓁感觉那股压迫之感越来越近。她微微抬眼,便见安远侯已走到了自己面前,登时全身血液像是凝住了一般。
      我现在是叶蓁,不是叶栖迟了,他不认得我的。
      叶蓁自我安慰地想。虽然心头仍是止不住的惶乱。
      “既然高掌门滴酒不可沾,那也不该派个小徒儿。”安远侯倨傲道,“不如以女代父,由高姑娘替令尊敬上这一杯吧。”说着便举起酒壶,作势要倒酒。
      他的神情尽是不可一世,语气也是不容拒绝。
      叶蓁迫于形势,只好举起酒杯。但是无论如何说服自己不必惊惧,心跳仍如擂鼓一般。酒水盛到一半,她的手竟如筛糠般地哆嗦起来,险些将酒水洒了出去。
      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指尖,才勉强使酒杯没有脱手。可当她看清手的主人时,心更是陡然一凛。
      只见安远侯竟一手扶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提壶倒酒。
      “你怕我?”安远侯幽幽道。似是疑问,其实为肯定之语。
      叶蓁脑中一片空白,无法反应,幸而酒杯盛满落桌后,高潇闻便一把将她拉至身后,开脱道:“淮阴路远,道上舟车劳顿,犬女一直未能好好休息,才使得手中无力,忘侯爷体谅。”
      “原是如此。”安远侯好似恍然大悟般,和善道:“月稷一派路远疲惫,千里情谊实属可贵,今日尔等便先行回去好生歇息,明日再来参加第二日的寿宴吧。”
      月稷众人应声谢过,皆恭敬退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