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与道姑》端午果冻

29、九尾狐仙

　　轰！
　　一道白光从天而降，覆映在乐清的身上。乐清的全身气脉涌动，灵力自丹田源源不断涌出，然后汇聚到头顶。接着，再化入白光之中，转投到樟三的身上。
　　这一切，任凭樟三如何挣扎，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哗！牢房的铁门和封印一起被冲开了，支离破碎地撒向四方。
　　白光逐渐收拢，聚于一人之身，那人白衣金甲，乌发如云，丰神俊逸。九条火红的尾巴盛放，宛如绽开的曼珠沙华。
　　樟三终于得道成仙了，竟然他比乐清更早修成仙身。而乐清……
　　她的灵力散尽了，她的身体在迅速衰老，几乎化作一了一捧枯槁。她再也支撑不住，虚弱地朝一边倒下。
　　樟三接住了她。深深把她抱进了怀中，任凭她嘴角的鲜血沾染在他崭新的衣服上。
　　“你等着，我把灵力渡给你，你不会死！”樟三抬手运功。
　　乐清摇头，按住他的手。“你我都清楚这是没用的，你别浪费灵力了……”她吃力地说道。
　　泪水顺着樟三的脸颊，滴落在乐清的眼睛里。乐清冰冷的眼中终于有了温热，太上忘情随她散去的修为一起瓦解了。
　　“我感受到了，樟三，我又能感受到你对我的感情了，我觉得好温暖，好快乐啊……”她举起颤抖的手，有气无力地摸着樟三的脸庞，“樟三，你终于修炼成仙了，你的尾巴好漂亮啊！你现在的样子，好威风，好好看啊，果然是……四海八荒，独一无二的美男狐……”
　　“可是我，我忘记用灵力维持年轻美貌了，我现在又老又丑……”
　　“不丑！”樟三呜咽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不丑！好看！你好看……”
　　“咳咳……”她每说一句话就会咳出一口血，“樟三，你成功了，你终于得偿所愿了。可我，只能到此为止了。”
　　樟三徒手接着她嘴角流下的血，好像他接住了就不会往下流似的。
　　“你一定要去渺云宗，魔尊要降临了，你得赶过去，你要替我对抗魔尊！”她凝眉咬牙，用着最后的力气说道，更多的鲜血从她的嘴里淌了出来。
　　“啊——”樟三心痛得哭喊，“我怎么能！我怎么能丢下你啊！”
　　乐清的心情反而平静了，她缓缓说道：“我想，好想，再看一眼真言树。”
　　我和你，不，是我们的，我们的真言树。
　　樟三已经有了腾云驾雾的能力，他立马唤来云雾，载着他和乐清，一起往青竹坳的真言树飞去。“乐清，你别睡着了，真言树快到了！”
　　乐清伏在他背后，轻声说着：“我想起来了，我出生的时候，我娘没有奶水。我爹为了去湖里捕条鱼给我们补身子，失足掉进了冰窟窿里。我娘一个人卖包子养我，最后积劳成疾病死了。我师父捡我回去，把我养大，教我读书，教我习武。苏药、詹无极、谢霖……他们和我一起长大，虽偶有口角，却会在我有难的时候施以援手……”
　　“他们就是我的家人，我的牵挂，渺云宗就是我的家！魔尊不能……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情迁怒旁人，天下苍生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求求你，你帮帮他们，连着我的那一份，帮帮他们……”
　　樟三背着她，猛地点头：“我答应你！答应你！我倾尽全力也要保渺云宗平安！保天下人平安！”
　　“我也求求你，不要死！你答应了我，等我回来，你要嫁给我，我们还没有拜天地，还没有穿婚装，还没有喝合卺酒……”
　　“对、对不起樟三，这次我要食言了……”乐清的瞳孔就快要涣散了。
　　云雾落地，在樟三眼中，曾经的家园早已面目全非。青竹坳被付之一炬，真言树所在的位置，只剩了一个烧焦的树干。
　　一个狐族老人拄着拐杖轻轻走过。
　　“老伯，真言树怎么没了？真言树呢？！”即便成仙，此时此刻，樟三仍倍感无助。
　　那老人答道：“白微凉篡位的时候一把火烧了这里，真言树早就枯死了，再也开不了花喽！”
　　樟三忍住悲痛，只能摇着乐清的肩膀：“乐清，你快看，真言树到了！你睁开眼，你睁开眼！”
　　她的身体早就凉透了，其实早在落地之前，她的手就已经垂了下来。
　　为什么成仙以后，还是能这么真切地感受到痛楚啊！痛彻心扉，痛入骨髓！
　　樟三再也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叫，这是野兽悲愤之时最本能的怒吼，似虎啸，如龙吟。
　　这动静惊动了正在点兵的白微凉。
　　白微凉眼见牢中的一片破败和无影无踪的两人，拳头愤怒地捏紧了。
　　一个狐族士兵来报：“禀告陛下，刚才那声喊叫是从青竹坳真言树的方向传来的。”
　　“好——果然是我见过的最顽强的蝼蚁，这次我不能再疏忽大意了。”白微凉的目光突然锐利如箭，“传我号令，涂山上下所有士兵，速到真言树集结，青竹坳内所有人，一律格杀勿论！”
　　“诺！”
　　真言树下，樟三满脸泪痕，他神情麻木地搂着乐清的尸体，久久不肯离去。
　　狐族士兵围了过来，但是他们瞧见了樟三身后的九条尾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动手。
　　“狗男女！”白微凉赶了过来，“本座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樟三还没从悲伤中缓过劲，只是轻轻瞟了他一眼。在白微凉冲到跟前之前，樟三举起手隔空一捏，白微凉登时就被一股强大力量拎到了半空中。白微凉的脖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难受地蹬着双腿。
　　樟三五指握紧，众人只听得骨头碎裂的声音，白微凉踢打的双腿就不再动了。樟三放下手，白微凉同时落地。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他的眸子浑浊了，还来不及闭上，就那样睁着定格在了他死的那一瞬。
　　他体内的魅石飞了出来，讽刺的是，就是那玩意儿促成樟三和乐清相识相知。樟三把魅石吸到了手上，然后用力一捏，魅石霎时化作一捧齑粉，风一吹，便消散在了空中。
　　众人哗然。狐族士兵们都傻傻地站在原地，没有人敢动弹。
　　只见樟三缓缓起身，眼睛都还湿红着，朝周围的同族淡淡说道：“贼首已死，降者不杀。”
　　乒呤乓啷！斧钺剑戟被统统扔在地上，众狐下跪高呼：
　　“愿尊九尾狐仙为狐王！”
　　“愿尊九尾狐仙为狐王！”
　　樟三并不在意狐王之位，他的神色逐渐转到肃穆，以千里传音之术，向整个涂山宣告：“狐族同胞听着，我是九尾狐仙，樟三。你们听听，你们看看，眼前的涂山，可是你们要想的家园的样子吗？”
　　正在打斗的狐族放下了拳头，躲在家里的狐族探出了脑袋。
　　樟三继续说道：“魔尊失德，因一己私情犯我人间。即便我们狐族归附，也是委身于暴政之下！昔日，有苏氏助纣为虐，狐族上下从瑞兽降格为妖兽。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可见为虎作伥，必遭天谴！为保狐族万全，保你们的儿女子孙万全，我们——”
　　“唯有死战！”
　　越来越多的狐族聚集在真言树下。
　　队伍之中，有一人举起拳头高呼：“抗魔尊！反暴政！”
　　接着，更多的人齐声高喊：
　　“抗魔尊！反暴政！”
　　“抗魔尊！反暴政！”
　　群情激愤，樟三接着说：
　　“现如今，魔尊即将降临浮玉山渺云宗。与我涂山唇亡齿寒，渺云存，则狐族存，渺云亡，则狐族亦亡！”
　　他摊开双臂，环顾四周：“你们，可愿随我前往浮玉山，共抗魔尊？”
　　众狐族山呼：
　　“愿！”
　　“愿！”
　　“愿！”
　　“好——众狐听令！”樟三说，“狐族上下愿出战者，速到真言树下集合，随我共赴渺云，诛灭魔头！”
　　“诺！”
　　“诺！”
　　“诺！”
　　枯败的真言树下，众狐集结。樟三架了一堆柴，将乐清的尸体横抱着放在柴堆之上。有狐族的小孩子摘了路边的野花，在她尸身的周围摆上了一圈花朵。
　　樟三一个弹指便唤出了三昧真火，柴堆瞬间熊熊燃烧了起来。
　　真言树虽然烧毁了，但是狐族依旧把这里当作誓言的神圣之地。
　　樟三的眸中映着幽幽火光，他望着乐清逐渐被火舌吞噬的身体，轻声道：“乐清，我在真言树下起誓，承你之志，力保渺云宗万安。还人间一个太平！”
　　狐族披坚执锐，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也许没有人注意到，就在真言树枯萎的枝干上，悄悄迸发出了一朵火红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