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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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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穆啸鸣以最快速度回到军营见了明澈,他是去请示,更是去找希望的,即使心里其实清楚那希望有多渺茫。
“本殿早就吩咐过了。”明澈说着从座椅上站起来,那样子明显似站不稳。
穆啸鸣惊得冲上去立刻扶住,明澈扬起讥嘲的笑容道:“本殿摔不了。”就将手一抽,背着手稳当的走了两步,然后转回身,终究没有用背背着他,而是直面道:“那些患民,不论几个,你保证能治好他们,期间也不会传染任何一人,本殿与颢王的意思一样。”
当年愿意舍身救城民,如今其实也没有错,穆啸鸣在那双以往曾见他对敌将露出的冰冷眼神中回想起那时已经反败为胜了的少年,他衣着只是俘虏的破烂衣服,脸有污垢,头发亦非完全整齐,但他身姿高昂,气质高华,一步步走向战俘的步伐竟像是从玉石铺路的殿堂过去的一样。
最后他所有的惊艳都止于少年不久后的一个动作,毫不犹豫的露出小手臂上被烙下的俘虏烙印,更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抽出一边将领的宝剑麾下,当众将那印记连同那块皮肉一起削落。
“此子对自己如此狠。”当时师父只说了这一句就直接抓着他走了。
在穆啸鸣回到疫区时,不仅许多碗已经准备好,还有一群被颢王说服待会儿会亲自拿着迷药给患民服用完后,还会亲自补完刀后,再最后轮到他们的感染士兵等着。
见此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穆啸鸣先是一惊,然后看到手臂流血的明颢,吃惊的冲过去问:“你怎么受伤了?”
“没事。”明颢这么说完立刻就道:“赶快办事吧,本王已经安排好一切了。”
那是对那五十多个士兵许诺时,让他们看到的诚意。
之后穆啸鸣将迷药兑出来,亲眼看见他们将那些迷药说成救命良药给那些患民喝下之后,几百个患民几乎全被迷晕,也不是没有醒过神来的,只是剩下不多的患民已翻不起浪花,那五十多个感染士兵已足够对付他们,都不会再增加任何一个感染者或者伤亡。
而看着那样杀戮的场面,无人敢说什么,也无法说什么,唯有两个站得离明颢较近的人似有听到颢王淡定悲怜的声音说:“我能给你们的就只有带着希望,没有痛苦的死去,何必要清醒。”
待事了,亲眼见那个百人坑烧起来后,明颢便匆匆的往军营跑去,只是等他赶到,听闻太子殿下已经走了。
离开的马车中除了明澈,还有看完整个过程,实在有些接受不能的卫衢,明澈至今都没有让他讲他看见了什么,只是静静坐在马车里,目光安静的直视前方,看着车帘浮动,也任由卫衢一直看他。
“殿下,我刚刚……”
卫衢刚试着开口就被明澈转头过来一个温润好看的微笑打断道:“可以不用说。”
“你叫我把结果汇报给你,还找另一个人看,就是知道我说不出来吗?”
说完突然站起来走过去,蹲在明澈面前抓着他的手臂继续说:“除了那些患民,你不乱杀无辜,我信你,我师兄也肯定信你。我看到你写了那么多都是利国利民的东西,每次都写到手发抖。你并不比我和师兄年龄大,我们也并不比你年龄小,为什么一定要每次托大?总习惯照顾我们。”
“殿下,我给你讲讲吧。你应该安慰颢王,而不是我们。”
事实上不觉得自己有多照顾到他们的明澈不禁破功笑了一下,眼前的少侠明明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却如此懂得逗人。他是真的信了,他对他讲的那些,每次都是他在照顾人,每次都是他在逗师父和师兄。
半月后待穆啸鸣某个傍晚突然敲响太子殿下的书房门而且直接推开走进去时,明澈还在写东西,他走过去看见旁边已经写好并已经落下的名字顿时又惊又怒的拿起来把那几本重在一起的都翻了一下。
事实上他回师门不是师门有事,也不是他自己有事,而是想去找看有没有救太子身体的方法,这次回来不是因为找到办法,而是无法,没有办法对付他那种被激发潜能后身体机能迅速衰竭的医治方法。
等匆匆又探了一次他的身体,果然衰竭得够快。
“写这些,对颢王那样紧张,是已经都做好了打算,对不对?”这次来从旱灾那时起他就隐隐怀疑了。
“阿郎,先坐下来,告诉我,我选得怎样?”
见他站起来往一边的棋盘走去,这样不急不躁的语气却像穆啸鸣的心火在烧烤着他。
过去一屁股坐下冷哼问:“哼,你还有选择吗?”
是没得选,毕竟就两个,不是晟王就是颢王,但显然明颢简直太给他惊喜了,他相信即使真有选择大概也没有谁比得上明颢。
“他有些地方与你一样,但他没有你懂人心,他不似看去的那样懂人情,太刚太直,没有你的心软,更没有你的心狠和心硬。”
“基本上跟我的感觉一样。”就像没有听懂穆啸鸣其实在骂他对自己太心狠似的,明澈也淡淡的说出自己的感受。
“殿下,你有没有不甘?你知不知道别人再怎么替都不如自己来做?”
“你是要本殿,因为知道自己快命不久矣,期期艾艾?或者是嘤嘤啼啼?”
“当然不是。但也绝不是这样。”
“阿郎,此生我从未想过会有像你和卫衢那样的知己,朋友。”
那个知己说得还挺犹豫,穆啸鸣差点又要冷哼,不过心里却一动,他亦如此,从未想过有那么一个敬佩的同龄知己和朋友。
当年师父将他带走其实是不想让他再深入与他交集,哪知道最后他会借着带师弟历练之名跑来这里,不仅自己,师弟也搭进来了。
“我知你是气我不惜命,我怎么会不惜命?只是珍惜的这段生命长短而已。阿郎,明颢比我想象的好,我信他。”
“你,你怎么如此不在意自己,如此的在意……苍生?”穆啸鸣神色怪异的问。
“苍生?”明澈微笑着摇了摇头,“本殿哪有那种能力。苍生何其大。我看到的只有眼前,又有这个能力,何乐不为?何况我身为明国太子,不该为明国考虑吗?”
“但你不仅如此,你希望天下太平,所以你不希望晟王继位,才要想挖掘颢王。”
“是,我不喜欢有战争,打扰天下太平。这些是我愿,我便不纠结,阿郎,你也别再纠结。”
“可是为什么你这样的人却要死?”穆啸鸣双眼露出一些狂乱。
明澈不禁为此惊讶。他不知他竟如此影响眼前之人。原还想说,但听穆啸鸣继续道:“我不甘,苍天不公,天道不公。”
随后见他跑了,明澈想追,但现在他自己追不了,只能示意死卫追去。
“苍天不公吗?”喃喃念道,其实哪有不公。
他身为太子,出身富贵,锦衣玉食,本就该做这些回馈,即使现在要早早失去生命,但他却有幸挖掘明颢,除了生命确实比预期的短很多,但比之老百姓,可能一场病一个旱灾一个水患就能被夺去生命,他兜兜转转好歹活到现在,如此一比较又实在不易了。
穆啸鸣是受了他托付保护明颢,所以他回来明颢自然也回朝了,翌日朝堂上明颢履行对那五十多个感染士兵的承诺,他想过可能会遇见阻碍,却很意外那阻碍竟来自太子明澈。
他承诺了要朝堂帮忙安置那五十多名士兵的父母妻儿,太子以那是笔巨大的国库支出刁难,说如今除了要赈灾,不久后马上会修桥补路,修补河道,那些都没有错,但他这边抚慰刚捐躯不久的英灵亦不可少。
这些年都是太子和晟王大放光彩,这个颢王平常一句话都不说,朝臣们哪曾见过他如此气势凛然,能言善辩过,简直惊呆一众吃瓜朝臣,一下子竟深入臣心了,毕竟这逆转,实在太长他们的眼了。
朝罢后明颢在出宫的路上被拦住,是太子的人,明颢本身也想见太子一面,于是毫不犹豫的就跟着去了。
入东宫后明颢直接被带到太子的书房,见明澈在书写,他便自觉的停在离书桌安全距离以上的地方。
见了此明澈仅是淡淡笑了笑,随即便问:“本殿今日在朝堂上所言,真有那么不可接受?”
“不敢。”明颢拱起双手行礼,随后不骄不躁的道:“您所言皆在理,但我所言也是对的。比起来,我更加好奇,殿下为何要那样做?……故意为难。”
就如他所说,他们说得皆未错,但对于一个聪明人都知道,为难对将士,特别还是捐躯了的将士的承诺会得到什么?一贯仁心在外的太子殿下是不会那么做的,即使是为了那所谓的一堆大道理。
“明颢,本殿下有些不想等了。”明澈突然道,说完明显感到对面明颢神色的改变。
“你走吧。”
刚刚对他透露野心,下一刻立刻赶他走,即使明颢亦有点跟不上这样的节奏的微愣了下,以他来看不是接下来应该拉拢他?当然还有另一种。
“多谢殿下赐教。”明颢拱起双手深深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待走出书房和那整个院子以后,明颢突然停下脚步,为何生气?原本这才是对的,他们本就是不同阵营,他挖坑将自己直接埋了都是该的。可是明颢心中的气却压不住,对于太子某些记忆也都浮上来捣乱。
“颢王殿下。”一边恭送他出府的侍卫见颢王半天停脚不动,脸上神色不仅不好还变幻了好几下,虽不便却还是不得不出言提醒一下。
明颢收敛住情绪,扫了侍卫一眼后就冷冷的又跨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