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颉》菩七

11、番外二

　　顾非林仅用了三日，就让这江山换了主。

　　顾青臣被他如畜生般囚禁在暗室，每日只给他一点点吃食，吊着他的命不让他死，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醒的时候只会“哈哈”大笑，糊涂的时候反而平静许多。

　　一日，顾非林作了一副画，拿到暗室中，丢到顾青臣的脸上:“你可还记得，她是谁？”

　　顾青臣将画拿在手中端详，指尖的抖动越来越剧烈，他这一生辜负太多人，每一个都是他死千次万次都无法偿还的。

　　画上的妇女是先皇最宠爱的丽美人，也是亡故的孝感太后，是顾青臣的亲身母亲。

　　“你当初为了这个皇位，不惜舍弃自己的母亲，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顾青臣！”

　　顾非林咬牙切齿，在未知真相前，他一直视顾青臣为善良友好的兄长，甚至在他母亲被杀后，他伤心欲绝时，多次违抗先皇的命令，为他求取恩典。

　　知道真相后，他除了震惊与恨外，还暗暗地发誓，一定要顾青臣遭受报应。

　　“像你这般冷血无情的人，又那般地向往帝位，本应该就是天生的帝王，可以将你想要的权利牢牢地握在手心，可是可笑的是，你竟然动情了。”

　　顾非林说着，自顾自地站起来:“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像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无法自拔地爱上另外一个人，并且为了这个人，丢失了你原本拥有的一切。”

　　他收回笑容，嘴角如开鞘的剑光:“顾青臣，天要亡你啊。”

　　“……”任他说什么，顾青臣都是安静地坐着。

　　并非他还是糊涂着的，也并非他无法辩解，只是事到如今，他不想要辩解了。

　　真相究竟如何，已无人会再关心了。

　　唯一几个真心对待他的人，都已经永远地消失地消了，他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就只能怪他自己，一方面冷血果断，一方面又深情如斯，他的母亲和南颉一样，都是性子十分烈性的，在知道顾青臣在她们与权利地位之间犹豫时，她们果断选择离开，只为成全他的野心。

　　等他发现的时候，只能抱着她们冰凉的尸体嚎啕大哭。

　　他自幼学会的隐藏情绪，本是为了保全自己，没想到却导致永失所爱。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身边那个庆妃李清是我的人，是我让她为你们点了最后一把火，不然的话，那个人可能就不会死得那么快了。”顾非林笑出声，心上却十分麻木。

　　“我一早就知道。”顾青臣平静地回。

　　“什么？”顾非林哑然:“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在两年前，就有意将皇位让给你。”他一字一句地说，现在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他不想说多言尽于此。

　　他走到墙角，继续呆呆地坐着。

　　任顾非进行再怎么询问，他也不再多说什么。

　　“你故意这样说的，你是故意这样说的对不对，你为了这个皇位处心积虑多年，怎么可能舍得轻易放手？”

　　“以前我的确是这样的，可是后来我意识到，我配不上这个皇位。”顾青臣的目光从杂草般的发丝后露出来，如黑夜中独行的星光。

　　可是只闪了那么一下，就很快泯灭了。

　　他拉住衣衫，抱紧怀中的东西。

　　“你还有什么想什么实现却未能实现的，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可以答应你。”顾非林目光下移，落在他怀中。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是一个骨灰盒的形状，是他自六年前就时时带在身边的，装的是南颉的骨灰。

　　虽然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她是舒唯还是南颉，他都与她没有太多的接触，但还是能隐约知道，能被顾青臣这般念念不忘的，一定是一个明媚纯净的女子。

　　她若有未实现的愿望，那就只有顾青臣能帮她实现。

　　故而看在南颉的份上，他愿意心软一次。

　　顾青臣出了宫，带着南颉的骨灰踏上了前往漠北之路。

　　这些年他一直有此想法，只是被太多的事情牵绊着无法脱身，今日他总算是得偿所愿，能够带着她一起回家。

　　这一次再无任何一人一事，可以阻挡住他。

　　他越走越远，身躯融化在远方的红暇之中。

　　顾青臣走了许久，穿过河流山川来到一片沙漠，不幸遇到一场沙尘暴。

　　尽管他几次不顾性命，也没能护住怀中的骨灰盒，盒中的骨灰被吹得四分五散，渐渐融入风沙中。

　　“不，不！”他用干裂的嗓音喊，好不容易抢回一部分骨灰，又立马被风吹散。

　　他不肯放弃，一直追一直抢，直到彻底力竭，身躯被埋在风沙中。

　　最后，他不想失去的，不能失去的，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