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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初遇与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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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课丧心病狂地在三班的今日课表上呈现为三节课,附带一个生物晚自习。
即使是作为课代表的陈觅文,也感到强烈的不适。这等奇观,使本就胃疼的他雪上加霜——语文课跑了两趟卫生间。更有甚者,晚自习前在黑板上写“老师辛苦了,少上点课呗”。
而偏偏李昭华像打了鸡血一样,格外亢奋。她可以听着老师讲解一道题,笔下在做另一道题,被叫起来时还能跟着老师的思路往下讲。
李昭华,厉害着呢。
那个关于她的故事终于在她的不懈吐槽之下迎来了终稿。她还不停地催陈觅文,下课后喊着“你要改,你要改”。
好像陈觅文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看来她已经从之前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了吧。”陈觅文自言自语,低头转着笔一言不发。一旁李昭华默默看着他,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是一节英语课。
“请同学们自由朗读这首小诗。注意语音语调,抑扬顿挫。”班主任漫步全班,不时俯下身去倾听同学们的读书声。到他和她的座位前,班主任停住了。
“大家都停一下。我刚觉得陈觅文读得不错,让他来给我们领读怎么样?”班主任泛起微笑。
他站起来,心怀畏惧。随即全班的掌声响起,热烈而持久。
“Winter days are full of snow…”他轻轻读起来。
“Winter days are full of snow…”全班齐读。他能从中挑出那份属于她的声音——轻小、带点沙哑的女声,富有自己的节奏感。
下一句,再下一句…一句一句若火车车厢般一点点扣上,发动出全班同学的激情。班主任像刚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连忙掏出手机,要录个全班齐读的视频留念。
他本以为,可以借机与她同框,回家看班级群却傻了眼——一个戴黑色兜帽的家伙坐在他旁边,全程用英语书挡脸。
不用这么戒备啊!他在心中大骂。
“你明天陪L和C去约会。”Zone等两人睡下后得意地说,“而我就去找你们想看的药。”
“让我去当小灯泡吗?”我故作气恼。
“才不是呢…我们是‘一家人’啊。”Zone摸摸粉盒子,“一家人!但愿如此!”
和老电影中首长拍同志肩的样子如出一辙。
第二天早晨,Zone早早将我开启。我看见C为L梳妆打扮,L的头发在C手里被编成各种辫子。
“要不要蝴蝶结?”C问。
“随便你。”L答。
待到C去一旁接电话,L悄悄告诉我:“我第一次穿这种衣服,C说适合我。我认为设计还不错,就是太妨碍运动。”
她拆下裙撑与南瓜裤,换上打底裤,往右臂套上装有袖剑的袖套。
“你没必要如此防备。”我说,“只是陪C出去玩而已。”
“近日来的天气不是太好,连续几日有大雨。”她叹了口气,“你就没有觉察到什么?”
“你是指哪一方面?”
“我们所生活的世界,近日越来越动荡。”她坐在桌上,“我总认为D的死是被逼迫的。他这么优秀的人,不会轻易决定自己的生命存在与否。”
一定是出了事——这与我的感觉相同。
突然的一阵电铃声,打断了我与L的谈话。C从监控画面上看到门外是两个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一人拎一个医药箱。
“C在吗?”那声音听来悠远而空虚。
C与L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应门。只有Zone一脸茫然,还向我抱怨:“计划实现不了…”
“笨蛋,现在有比计划更重要的事。”我用猫语小声说道。
“昭华昭华!”
李昭华抬起头,陈觅文一张大脸不偏不倚地占据了她的半边视线。填满那另外半边的,是一摞白底黑字的打印稿。标题“茧”字旁边,用铅笔写的“终稿”二字格外显眼。
“文章不厌百回改,你这才改几遍?”李昭华随意翻翻,“接着改啊!”
“小祖宗,我实在改不动了…我看着每一个字都亲切,都认为那是我心血的结晶…我不想割去它们…”陈觅文做出请求的架势。
“不过你还是挺厉害的。至少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做到了。”李昭华笑起来,“以后要加油。对了,你为什么要写这篇小说啊?”
他心中浮现出那天傍晚的场景。
是一次期中考试后,他看见戴着兜帽的她插着口袋站在学校路边。突然有几个混子钻出来,向她走近。她立刻抬起头,从袖中推出一把美工刀,冲向那几个混子。手一落,是一道帅气的背刺;手一抬,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手放在胸口,在其中一人不经意间便将他推开两三米远。
又飒又美——这是陈觅文对李昭华的第一印象。
她的兜帽在打斗中滑下,长发在空中飘舞,看见在路另一边的他,忙挥手打招呼。他本以为她所叫的不是自己,直到他发觉身边只有几个打麻将的老头,才急忙过马路。
“你叫陈觅文吧?”她问“这里是所谓的‘南区一中’么?”
他呆在原地。一是为从未谋面的女孩竟然知道他的名字,二是为他从未听过的学校全新外号。良久,他才开口:“你是怎么认识我的?你叫什么名字?”
“洒家姓李名昭华是也。”她收起美工刀,“学校门口展出了征文大赛获奖作品,附有作者姓名与照片,里面有你。”
“那名单里面还有十几个人,你怎么不和别人问好?”
“因为你是我的新同学呀!”她笑笑,“明天我就要来这上学了。我在三班,名单里只有你一个人是三班的!”
他算是懂了“无巧不成书”这句俗语的真谛。特别是当他得知李昭华家租的房子在他家附近时。
“带我走一遍从这到学校的路。”第二天早晨醒来,他惊奇地发现他家门口路灯杆下的李昭华。那天早晨,陈觅文身后多了个会讲鬼故事的、美丽的“小尾巴”。
“你不知道吧,这‘南区一中’之前有个女孩儿早上上学,不小心被车撞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还在路上,丝毫没有受伤,遂大喜,一路小跑上学去。到学校后发现教室里坐着隔壁班同学……
“女孩儿当然很慌啊。慌了怎么办?她在四楼走廊转了好几圈儿,将每个班的门牌号从头看到尾,愣是没有本班的门牌,原先应当是C班的地方,现在是彻头彻尾的B班。
“她又下楼观察。确信是A班挪到了B班的位置,B班挪到了C班的位置,其他班没有改变。她大为惊骇,回家打开手机看班级群,发现班级群的聊天记录都没有了……”
“别再说了。”陈觅文打了个寒颤,“再说我快不敢上学了。”
“没事,有我在,教室肯定会回来的,不信你看。”李昭华加快脚步,远远地将陈觅文甩在身后。他连忙加快脚步,一路慢跑快走才追上她。她在教室门口停住,向他指指门牌。
“你为什么走那么快…”他一边吐槽一边走进教室。就在他右脚刚踩上教室地板的一刻,预备铃响了。
“C在吗?”门外的人再度询问。
L比了个“嘘”的手势,紧接着脱下洛丽塔裙子,从衣柜里找出C的肥大睡衣,利落地换上,抓住C的眼镜便戴,用手语提示C穿上裙子,再抓住一瓶香水往颈后喷,从门口抓来两只口罩,一人一只戴上。
“C在吗?”门外的人十分焦急。
“我来了。”L放低了音调,“是谁?”
“监督员。”男人应答,“进来做几个小测试。”
L将门打开,用抱歉的口吻说:“最近流感真厉害,我和我朋友都感染上了,你们要不要也戴口罩?”
“没这个必要吧。我们查完就…”红发调查员说。
房间内传来的咳嗽声打断了调查员的话。黑发调查员的视线转向屋内,看见一位戴着口罩的洛丽塔装扮“女孩”…和一只趴在“她”怀中睡觉的黑猫。
“这猫怎么回事?”调查员问,“你家养的么?”
“是的,我家栗子很怕生,真不好意思。”L向Zone招手,Zone立刻扑进L怀里。
红发翻开调查表,开始问问题:“你毕业于哪所小学?”
这种提问方式,C对L说过。监督员会提三个关于被监督者的问题,隐私程度由低到高依次排序,以查验身份。
“X市第XXX中附小。”L毫不犹豫。
“你的中考成绩是多少?”
C当年以压线成绩进入本校高中部的消息,她听激动万分的C说过,当年的录取分数线是…
“583。”
“这个你记这么清楚?一般人想的时间比你长啊。”
“老子当年压线进的!艺术生里面我算分高的!早知如此…我不考艺术加试也…”L复制着当年C的口气说。
“打住啦。”红发说,“无关的话少说啊,小心被查出有问题。下一个问题是支付密码。”
“哪个软件?”
“你都通用一个密码,哪有软件不软件的!”红发急了,“6位数版本。”
初中时的C在课间的梦话时曾蹦过这样一句:“用生日当密码保证能记住。”虽然轻小,但还是被同桌L听见了。故事的结局是C被喜欢的女孩拍醒。谁知道这家伙接着睡,会说什么说漏嘴。她刚想说C的生日,转念又想不对,一般人“生日”的隐私程度不会高于“中考成绩”,除非像她这种什么都不说的…
她这种,C下意识会第一个想到的。
“051222。”如梦呓般,她说出了自己的生日。
“过了,C。”红发眼带笑意,她只觉得他的耳坠亮得晃眼。
“你不会盗刷我卡吧?”
“不会。反正你改了密码,我还是会知道。”他拿出一台小型画面记录仪,“躺下吧。B,帮她连上机器!”
黑发转过头来,为L接上传导线。L脑中浮现的画面会被一帧帧记录在记录仪中,以备检查是否有本该被消除的记忆。L睁开眼睛,发现B也有同样的耳坠。
她想流泪但不能流出来,一直高悬的心终于放下。
她闭上眼睛,眼前是与D初次相遇的画面。与衣着简洁的L相比,D显然精心修饰过,在一群初中新生中属于会给人留下印象的那类。
“想些对你而言印象深刻的人。”B说。
她想到初中时当数学课代表,总交卷交得很快的B。想到追星女孩ZY,每天嘴里不离吐槽、背书和哼歌。想到她还在D班时的同桌M,口头禅是“我生气了”。想到会画画与日语的W,L常拜访他,向他学习。
“还有么?”红发问。
她努力将自己的大脑调为一片空白。
B向红发耳语几句,类似“差不多行了”之类的话,然后去关闭机器,拆下传导装置。
“我们走了。再见,C。”两人拎上箱子,准备离开。
“先不要走哦,熊派来的人。”L盯住两位,“电子烟形状配饰的人可不多见。特别是耳坠上有花体字母D,存储了记忆又删掉的监督员。”
“你怎么知道这些?”红发问。
“因为兔子在这里。”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你们可听好了,熊不会想让兔子受更多的伤,这一切务必保密,不然…”
她露出袖剑,架在红发的背后。站在卧室门口的C看向她,眼神中像万花镜筒,满载细碎又温柔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