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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个处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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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哈登菲尔德是暖和的——就在屋子里的壁炉旁。
发电机很快亮起,你的同伴头也不回直接跳窗子跑了,像那个无声的杀手就跟在她背后一样。你警惕地四周环视,浑身的肌肉因为紧张和恐惧而绷紧,蓄势待发。
很幸运,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跳窗的声音很大。在这个一片死寂的地方,任何一点光,任何一点声音都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也包括那个杀手的。你翻窗出去,但没有马上从阳台上跳下。你小心地蹲在墙角,悄悄瞥着远处的街道。
你的心跳加快了。
那个高大的男人,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杀手,沉默无声,缄默无语。他的脚步沉重,却没有惊起任何人,他是一道暗影,是他厨刀上致命的反光。他的步伐轻巧快速,难以想象。他瞟了你的方向,让你吓得马上缩回脑袋。几秒后,你才小心地探出头去,他已经消失了。
肯定是进了房子了。你想着,向窗子里望去——果然。
他会翻窗吗?
你坐在角落,盯着窗户,只要那个人一探出头,或者迈出腿,你就马上跳下去。
没有。
什么也没有发生。
时间似乎被放慢,一切在恐惧面前全都没了概念。你有一种自己正在被完善的错觉,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己被填盈的诡异满足感,但也因为这种满足感的来源而害怕。你害怕那个人,那个被称为暗影的杀手,那个真名为麦克-迈尔斯的恐怖家伙。你和这个致命的武器,只隔了一道木墙。
安全了。你没看见他离开房子,也没看见他出来窗户。他应该已经走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走了。你松了口气,恐慌很快散去,劫后余生的幸福感和实质性的满足感让你感觉兴奋,所有的负面想法一瞬间全部散去。你还有希望,你能逃出这里。你躲过这个家伙一次,肯定还能躲过第二次!
没准还有第三次,第四次。你想着,嘴角微微扬起来。你爬进了窗子,在安全的楼梯缓缓走下。
恍惚间,你仿佛听到了呼吸。那种闷闷的呼吸,向被什么东西禁锢。
心脏从高空到低谷——
你死过,死过很多次,你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
愚蠢如你,居然真的以为自己能摆脱他。
你甚至没有回头,一个冲刺离开了房子,向对面冲去。
依稀记得篝火前一张张希望或颓废的面孔,都说过一句话:向房子跑。
房子!
这儿可到处都是房子。
你专心看着路,生怕犯下别人曾经犯过的愚蠢错误。跳上五层的阶梯,听到了更近的呼吸声,他离你更近了。你芒刺在背,体会到了什么是草木皆兵。你看到屋子里正在修电机的两个逃生者飞速逃窜,看你的眼神像看一个帮凶。
对不起,对不起。
你在心里念叨着,也不想拖累别人。但当你回头的时候,麦克居然不见了。你出去看了看,他跟着那个队友走了。
很快,他举起了刀。
这是最危险的时候。
每当他举起刀,他都能一刀刺倒人,那把散发着铁锈气息的冰冷会从你的脖子侧面穿刺到你的心脏,被杀死的人会惊讶于那把刀居然那么长。
危险已经离开,你冷静下来,继续修理没有被修完的发电机。你非常放心,你听到了那个被追的人的尖叫。你为他感到愧疚,感到悔恨,但你也罪恶的感谢他,感谢他把危险引走,带离了你身边。
那人倒下了,应该马上就要被挂上钩子了吧。
果然,你听到了那个人从远处传来的叫声,非常远,远到你认为自己绝对安全。杀手不会离钩子太远,他们会等待着去救人的可怜人,然后把那个人也带上另一个钩子。
你不太会修机器,经常犯错误。脆弱的电线被你一次次无意扯断,火花机油一个劲地爆出来,甚至烧焦了你的一小撮头发。另一个人发出尖叫,他很快死去,你却无比安全。
一切重归寂静,只剩下电机让人安心的,有规律的修理声。
空气很冷。
你开始怀念哈登菲尔德的壁炉。那里很暖和,火焰好看的烧着,旁边有个软和的地毯,那毛摸着很舒服,睡在那肯定会幸福得让人想直接死去。你的修理越来越得心应手,四周只剩下电机的声音。
其他,什么也没有。
如果你没有在修机器,你一定会觉得这份寂静无比诡异,让人心底发寒。
你很安全。
你非常的安全!
你开心地笑起来,手里的电机亮起,你也想着该离开这个地方。你向后退了两步,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应该是沙发吧,软软的,有种布料的顺滑。
不对劲。
你的血液冷如冰川。
你不记得这里有沙发。
用脚想也知道你撞到是什么东西,你慌张地向大门,却猛地想起楼梯离你更近,于是就跳上了楼梯,疯了似的冲去。你上了二楼,往下看了一眼,心跳几乎要从你嘴里蹦出去。
麦克就跟在你身后半米处,深蓝色的连体汽修服上染了点红褐色,新鲜的,散发着热的。他手里的刀也留着点让人窒息的红,利刃发着刺骨的微光。
他离你太近了,你睁大眼睛,竟然慢下了脚步。
他有力的手臂快速抬起,握紧了黑色的刀柄。
一刀,只要一刀就可以杀死你。
你发出恐惧的呼吸,飞一般的冲出去。脖子被人抓住,疼的厉害,所有的氧气被阻隔在嘴唇前,下颚不受控制地颤抖,恐惧像条该死的蛇一样穿梭在你脊椎之间,你被轻易地举起,双脚离地。你用力踢他蹬他,他像座塔,纹丝不动,那条铁似的手臂把你举到他面前,贴着他的胸口。
他面具下的漆黑眼睛注视着你。你闻到了他身上对于你来说无比陌生的气息,还有同类的血腥气,还有让人吃惊的温度。他是有温度的,他是活着的。
他是活着的,但却比死着的还冷。
毫无防备的,你的腹部被疼痛刺穿,白色的锋利在你的腹腔内冲出一条血路,切割开你的脏器和肌肉。破碎的尖叫从你窒息的喉咙里流泻而出,情绪冷到了最低,一股毁灭的香气萦绕在你的眼前,带领着某种让你急切想要逃离的感情达到最高的山顶。这种感情代替你控制了你的表情,把你标致的五官扭曲成一堆让心悦目的废烂,残忍地碾碎几分钟前所有美好的幻想,利落地在你身上制造连绵的鲜红。
他歪了歪脑袋,幅度很小。
刀子抽出去了,你的肉在因为疼痛而抽动收缩,更多的血流出去,滚烫,富有活力。
宝贵的东西在逐渐被碾碎,崩塌。
刀尖找准了狭窄的血口,从相同的位置贯入,但从不同的角度贯穿。之前是向你的后背,这次是向你的喉咙。他捏着你的脖子的手甚至减少了力道,让那把穿透了你腹隔膜和你的心脏的刀支撑着你崩碎的身体。
心脏被穿透,你却没有力气尖叫了。
白色的利刃沾满了你的血,充满了你的气味。
它被利索的抽出,捏着你脖子的手把你丢下。你只剩下疼痛和绝望的身躯流满了鲜血和仇恨,无力地被留在了没有任何感情的木质地板上。你的血顺着地板的缝隙流淌,像美丽的河流坠到楼下,在空中飘零。
你记得刀子留在心脏中的感觉,也永远会记得。
无情的杀手低头看着那把沾满了血的刀。血顺着刀刃流到刀柄上,被他的拇指分成细细薄薄的两缕深红。他知道这是你的血,也会记得这是你的血。
你不是第一个死去的,却是第一个被他亲手杀死的。
灵魂飘散崩析,却又被冰凉的黑雾拼贴重组。
你毫发无伤地醒在了篝火旁,没有温度的火看上去比那个人冷多了。你用手指掠过那处惊心动魄的伤口,它已经完全消失,那你绝不会忘记那种感觉。
第一个处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