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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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蜻来打卡下班。
六点不到，天色有些暗沉，像水分饱和的豆沙馅里调进了枣泥，咕噜咕噜冒着泡儿。
他家离上班地点不近，但也说不上远。蜻来瞥了眼步行街的路标，习惯性地抄了近路。
超市叭叭地叫嚣着打折公告，伴着杨树丛摩肩接踵的沙沙响。空气里沁着香蕉味的甜。云坠在五层的复式住宅楼上，氲出一片紫红。
摸出钥匙，开锁，脱鞋。他把公文挎包往身旁一丢，搓了搓手心，掀开冰箱。
葡萄酒，塑料薄膜扎住的一捆芦笋，一盒午餐肉。蜻来盯着湿答答的的披萨纸盒，好一会儿，用指甲盖抵着、给推到了泡菜罐后头。
鸡蛋盒是空的。他扭头扫了一眼地板，自然是什么痕迹都无的。超市在房子前面三公里处，天黑了，不好走。昨晚下了雨，他把自行车停在了公司里。
可今天是周五，是漫长假期的第一天。理应吃顿好的。
他从餐桌的第一个抽屉里拈起手机，摸黑抓了件外套，出门了。
到家已经八点了。超市打折，洗漱用品和食品混着贱卖，店员大妈叭叭着推销个不停，嗓门大得像敲锣，震得耳膜嗡嗡响；救下被扯得变形的袖口，他从内衬里抠出纸币，大包小包往回走。
收银员死活不肯多给个袋子，蜻来也懒得再掏零钱。洗发水和食品包装摩擦着发出闷响，有什么东西被挤到了地上。超市门口没灯，他腾不出手去找。索性不要了。
路边瘸了腿的乞丐正眯着眼打盹，鼾出个响亮的嗝。他蹲下，往不锈钢碗里放了包膨化食品；又想了想，丢了块肥皂。碗里没多少硬币。
风大起来了。
晚餐吃的不错。家里没开灯。蜡烛的残晖点在脸上，光斑散成淡紫色。
他有点累了。
饭后要吃甜点，可现在支愣起来做道新的也未免太费力了。手机电量跑到了尽头，已顾自熄了声。火苗的白烟还在簇簇地往上蹿。他抓着桌角想要起身，脚一打滑，差点摔了个屁股墩。
可这也够惊险的，足以吓出冷汗了。
卧室没放钟，约莫是因主人恼那指针拨过的嘀嗒声；蜻来把头凑到玻璃上，隔着几层灰瞅月亮。他往窗上哈了口气，赶在消散之前给它摹了个形状。
他拉了窗帘，脱得只剩条内裤，把手扣在胸前，掀被睡觉。
梦是模糊的，像眼里蒸了水汽。周遭的事物归于黑白两色。蜻来觉着脚有点疼、脑袋也是。这一切都不该发生、不该发生…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了。
他没有动，但视角在更迭，走马灯样的。蜻来尝试回忆早饭。他的记忆有些闪烁，仿佛在躲避什么。穿衣…窗户上的印…冰箱…自行车把撩过的含笑花。
含笑花。
他停下车，捡完整的掐了一朵。花瓣撵过指尖的感觉像是沐浴露…更像煮熟的蛋白。
早餐吃鸡蛋了吗？
幻灯片戛然而止。有极重的东西抱着他的大腿下坠。蜻来下意识挣扎起来——他有抓碎什么，粘了满手。
那东西很快便抻开臂膀，把他整个都吞没了。
一望无际的黑。
蜻来醒了。
他头有点胀，脑门上有根神经在突突突地打颤。
空调吹得嘴打皮儿，他抿了口水，准备去搞点东西吃。
卧室门是敞着的。才过了五更天，光还嵌在早霞的氤氤里。树被秋风薅得秃了叶，杈上一只鸟也没有。
那个简笔月影还在窗上挂着。
冰箱不明不暗地淌着橙光，偌大的空阔里断电的提示音不依不饶地钻进耳蜗。蜻来沉默了片刻，伸手把它关上。
冰箱磁铁吸得很牢，打开时着实废了点周折。他一层一层往外取东西。披萨纸盒，泡菜，芝士片，火腿块。够了。
他的脚伤有好些时日了，近期似乎有了痊愈的征兆。这是好事——是多少次善心都换不来的大好事。
悲剧总是要画上结局的——喜剧也一样。
想到这里，他决定再煎个蛋。
鸡蛋没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