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重逢时》酿雪

23、第 23 章

　　第23章
　　姜淮推开那扇高级VIP病房门的时候，躺在床上的项颖正好被他开门的声音惊动，虚弱地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儿子。

　　“来了？”
　　“嗯，您渴了吗？”姜淮走向不远处的茶几，安静地倒了一杯水。

　　“没事。”项颖疲惫地挥了挥手。
　　然而姜淮已经端着水杯走了过来，放在了她的面前，他一脸真心诚意，声音柔和：“可是您的嘴唇很干，我想多喝水对病情应该有好处。”

　　项颖沉默了一下，接过水杯：“谢谢。”

　　两人没再说话。
　　明明是最亲密的母子，但如今他们的关系却如此疏远，就连看护她的护工都不会如此客气，项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姜淮。

　　周围的朋友们都夸她有个优秀的儿子，人性格又好，成绩出色，学会的各种语言才艺也多，比起其他家那些只会惹麻烦的纨绔小孩不知强了多少倍，

　　只不过唯有她自己才知道，眼前的男人芯子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或许她自己算不上知道。

　　“你还是没去见楚家的那个姑娘吗？”项颖咽了口水，终于谈起今天喊他过来的来意，“我明明前天都帮你约好了时间，为什么不去。”

　　“因为在您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已经明确表示拒绝了。”姜淮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到一边。

　　不远处的衣柜上立着一只花瓶，上面的康乃馨依旧娇嫩，瓶子里的水却有些浑浊了。
　　往日高级VIP病房的护工们都会顺带着每天更换一次水，看来今天是忘记了。

　　姜淮也不恼，他拿起那瓶，手脚麻利地更换了清水，顺道还剪了下花枝基部。
　　熟练得就好像他本职是一个开花店一样。

　　“为什么不……”
　　“我告诉您原因的话，您也会一一找理由反驳我的吧。”姜淮满意了，把花瓶放回原处，“您坚持您的看法。同样的，我也是如此。”

　　“您当然可以继续说，但不管你说什么，大概都不能影响我怎么做。”

　　是，他一直这样说的，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项颖还是忍不住：“你不懂，我都是……”
　　“您说的对。”姜淮淡然地看了眼窗外，打断了她的话，“虽然快下雨了，但窗外的夕阳很好看，您要趁这会儿去散散步吗？”

　　说着，姜淮拉来了一旁问医院借来的轮椅，从始至终他的态度都无可挑剔地温和与关心，然而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情绪。
　　“……”项颖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一面怎么砸都咋不开的墙壁，一座怎么爬都爬不上去的高山，内心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

　　她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都听从自己话的孩子是怎么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
　　项颖沉默了一会，摆摆手：“好，那我们走吧。”
　　然后就任凭他抱着自己坐上了轮椅。

　　母子两人在外面转着，等姜淮带着母亲回到病房的时候，雨已经下了好一会了，路上，两个人围绕着那些旧话题再次车轱辘了一回，谁都没能改变另一个人的意见。

　　最终项颖累了，这才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姜淮这才推着空轮椅离开，纵然依旧是那些关于他为什么不肯去公司的质问，但跟这样强烈的情绪对峙之后，他还是觉得疲惫涌了上来。

　　出了高级VIP专属的区域，医院里的人突然增多了不少，姜淮安静地按照自己的路线行进着，顺便观察着周围人的有趣动作，这是他的习惯。
　　直到某个转弯，一个身影不小心撞上了他的肩头，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
　　“不好意思。”

　　姜淮看着面前的阮绵绵，今天头一次真心笑了起来：“没关系，阮小姐。”

　　“你好。”阮绵绵显然也认出了他，“你这是来看病？”
　　“探望病人。”姜淮垂了垂眸，看了一眼明明一脸不适，现在还非常抗拒地盯着她的姜子音，“小朋友这是生病了吗？”

　　姜子音往前迈了一步，悄然挡在了阮绵绵的面前：“嗯，不过我很快就会好的，谢谢叔叔你的关心。”

　　姜淮微微眯眼，笑着接纳她的抗拒，转头看向阮绵绵：“需要帮忙吗？”
　　阮绵绵略微沉吟，看了一眼勉强打起精神的姜子音：“麻烦你现在这里看住这孩子可以吗，我去拿药。”

　　她倒是不想姜子音跟着自己乱跑，然而医院里人不少，放她一个人独处实在不放心。
　　这人再怎么说也是跟她加上微信能联系到的人，更何况就算胆子再大，旁边也有摄像机，她倒是不怎么担心这家伙会做什么坏事。

　　姜淮低下头，微笑看向姜子音：“只要她没意见，我当然可以。”

　　姜子音没理他，退了一步，靠在阮绵绵身上：“我，我就听你的哦。”
　　然而大眼睛却眨巴眨巴，可怜兮兮地抓住她的衣角，一副满不情愿的样子。

　　“……”
　　撒娇没用，异常冷酷无情的阮绵绵果断把人丢给姜淮，自己走向了人群。

　　“你好，我叫姜淮。”姜淮向身旁的小女孩伸出了手，“和你同姓，我在电视上见过你。”
　　嗯，她知道，不就是她的便宜爹嘛。

　　姜子音并不想理姜淮，见他伸手也只是轻轻朝他手心拍了一拍，便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座位。

　　姜淮倒也不恼，转身坐在了她的旁边，姜子音不讲话，他便也陪着沉默，不仅如此，还掏出什么东西，侧过身自顾自地干着，从姜子音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过了一会，姜子音实在没沉住气：“……你在干什么。”
　　嗯，她一点也不好奇，只不过是担心他在搞什么小九九来纠缠阮绵绵而已。

　　姜淮这时候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东西塞给她，然后把铅笔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记录。”

　　那一张薄薄的便签纸，也不知是从那个本子上撕下来的，上面被人寥寥画了几笔，却勾勒出一个气鼓鼓小女孩的面容。
　　任性又娇蛮。
　　姜子音盯着纸张看了一会，终于认出这人是谁，她反应过来：“这是……我？”

　　“嗯，刚才的你就是这个表情。”

　　“怎么可能！”
　　姜子音瞬间抓狂，感觉自己一瞬间被气得病都没了：“我哪里是这个样子的！”

　　姜淮见她情绪好了些，开始逗弄她：“我觉得还挺可爱的，好像是有点跟本人不太像。”

　　是，是挺可爱的没错，可是……跟本人不像是什么意思。

　　“这样吧，我就只能拿回去扔掉了。”
　　“……？不行。”姜子音攥紧了手里的纸，“我要再看看，让我再多批判一下。”

　　姜淮低声笑了起来，姜子音顿觉不爽。
　　正好这时候阮绵绵走了回来，她看着坐在一起相互说话有来有回的两人，觉得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相处的还不错。

　　就是姜子音这小脸有点臭。
　　不过阮绵绵也没当回事，这孩子难道不是一向都绷着一张脸来着。

　　“过来吃药。”阮绵绵坐了过来。

　　姜子音瞥了一眼身边还赖着不肯走的姜淮，想起了自己刚才为了拖住任夕找到的理由。
　　“热梨茶呢？”

　　阮绵绵瞬间皱起了眉头，试图跟姜子音解释。
　　“治病的不是热梨茶，而是药。”

　　姜子音眼睛眨了眨，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可是之前大家都是喝了才好啊。”
　　说着，还把眼神飘向了姜淮。
　　这人总该知道看眼色吧。

　　“我去找吧。”姜淮的声音突然响起，这让阮绵绵愣了一下。
　　阮绵绵站了起来，拉着姜淮走向了一旁，边走边说：“不用麻烦了，我和她解释一下就好。”

　　“我明白。”姜淮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心安理得地获得安慰的天真，本来就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对于小孩子而言，暂时地沉溺其中也无伤大雅，慢慢地，她总会理解一切。至于现在，难道我们要告诉她氯雷他定与他克莫司在治疗过敏中究竟有什么区别吗。”

　　“更何况，这只不过她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愿望罢了，满足也无妨。”

　　阮绵绵一愣神，觉得他说的似乎也对：“谢谢你，额……先生。”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然加了对方的微信，但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姓姜。”姜淮敏锐地觉察到她的停顿。

　　江？姜？还是蒋？
　　阮绵绵舒了口气：“谢谢你啊，姜先生。”
　　那就麻烦你了。

　　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在听到姜淮的后半截话时突然暂停了下来。
　　“单名一个淮字，橘生淮南的淮。”

　　“姜……淮……”阮绵绵念出了他的名字，竭力按捺住自己眼神里的惊讶：“是吗？”
　　“是。”

　　阮绵绵：“……”
　　她就知道不会有从天而降的人来帮助她这种好事，这人原来是姜淮。

　　该不会是所谓的原书看她脱离剧情就想办法来撮合他们吧。
　　与这人的相聚是剧情改变还是既定之路，没人知道。

　　可是想起自己管窥见的那些惨痛未来。
　　阮绵绵原本对他产生的好印象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只想眼前这人也顺带着消失。

　　“谢谢姜先生的好意。”阮绵绵的脸上保持着始终如一的微笑，就在姜淮准备打电话想办法的时候，谁知道眼前的人语气一转。
　　“不过我自己可以解决的，而且现在还在录制，我觉得普通人可能不太方便出现在镜头里太久。”

　　“……”姜淮短暂一怔，不知道眼前人的态度是突然改变，还是他会错了意。

　　“总之，谢谢你。”客客气气的话语彰显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这样啊。”姜淮轻叹了声：“我明白了。”

　　“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
　　留下这样一句话，姜淮转身离开了。

　　一旁，姜子音用自己的耳朵使劲偷听，最终还是没能知道两个人究竟在说什么，看着那个高挑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姜子音拿不准到底这人到底是去帮自己忙了，还是就这样离开了。

　　而另一边，阮绵绵拿出了一干药剂和药片，开始发愁该怎么办把这玩意塞进姜子音的嘴里。

　　就在两个人面面相觑的时候，猜测面前人心思的时候。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了起来，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我！我回来了。”

　　在她们一旁，气喘吁吁的女孩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不知是从哪里飞奔而来的，碎发湿漉漉地粘在鬓角，显得她有些狼狈。
　　姜子音注意到，在她手里，还拎着一个小瓶。

　　“任夕？你怎么回来了。”
　　清脆与稚嫩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惊讶，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