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影》途茗

96、风满楼

　　山雨欲来之时狂风先吹了满楼，各国频起祸事，多地的血祭渊流也接连生变，封印不及之时便有许多平民无辜被蚕食性命，就连大多数时候都于人无害的山傀也频频发狂，山傀天生力大，它们发起狂来不是普通民众能够压制的，因此这段时间以来各宗门世家之人为控制渊流和山傀而疲累不堪，一时之间人心惶惶，都觉不曾见过这样的局面，纷纷惶恐是不是中州大陆要面临大劫难了。
　　终于忆起旧事的妃若扬告诉古江晴：这样的局面三百年前出现过，蒙玺国制造大祸乱的起始阶段就是这样的。
　　自蒙玺国灭后就再也没有血祭渊流频繁破封的情况了。
　　古江晴也有所预感，那在她记忆里还有十几年才会发生的混战似乎要提前了，或者说，蒙玺国后人被逼着提前实施了计划。
　　她与练歧傲赛歆传信，打算联合他们的力量一起把玉禅国的真相公布于天下，这个时候元师座座主翟真却向各武宗和王室发来了密信，他邀请各武宗之主及王室要员到元师总座麒麟城一叙，共商眼下危局。
　　“要去吗？”妃若扬道，“虽说是在我家的地界上，我大哥也特意给我送了信说那是他和翟真共同做的决定，但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古江晴道：“翟真这个人是没有问题的，他就如同他手中的济世之剑盘冰一样，的确心怀着天下，但是……”
　　“怎么了？”
　　古江晴摇了摇头：“当今之危局的确事关天下，各大宗国应当一起商讨对策，而且本来这一届的止战群英会就该在麒麟城举行，由他来向各个武宗和王室来传达密信，并无不妥之处，而且……”
　　“云衡国位于中州大陆的中部，除了元师座，各方人到麒麟城的距离是差不多的，这样就最大程度的减少了路上的时间，是不是这样？”妃若扬有理有据的推断道。
　　古江晴：“……你说的很有道理。”
　　妃若扬摸了摸下巴：“那咱们就去吧，若真有什么意外，我罩着你！”
　　古江晴：“玉禅国人本来不知道是谁探查了他们的秘密，无从下手，但因秘密未公布也勉强算安全，到了麒麟城之聚他们的秘密就再也瞒不住了，所以，我觉得若有意外在麒麟城之前就会发生了。”
　　妃若扬：“那些潜伏在各宗门的人该出手了？”
　　古江晴点头：“我已让阿君给所有宗门的宗主都传了密信，并附上了玉禅国的秘辛，让各位宗主当心此事，但愿所有人都能平安。”
　　现在便是将他们蒙玺国后人的身份公布于世的时机。

　　当夜，兰心居。
　　古江晴洗漱之后将将躺下便察觉到了一抹杀气，她翻身坐起，迅速拿起了风影剑。
　　“到兰心居来刺杀我，你很有勇气。”
　　却没有拔剑。
　　因为同住在兰心居里的冷萱也已经察觉到了刺客。
　　她在刺客逼近内室之前拦住了对方的剑锋，与之缠斗到了院子里。
　　古江晴披衣起身，这时凰诀也到了，他说：“今夜异动之人都已拿下。”
　　古江晴看着月光下缠斗的身影，道：“冷萱不敌，你去把他制住。”
　　“是。”
　　凰诀飞身上前，冷萱中了刺客一剑，正落于下风，见凰诀来了便收剑退到了古江晴身边：“属下无能。”
　　古江晴道：“去包扎伤口。”
　　冷萱应声退下，古江晴把目光又移到了院中的打斗上。
　　非是冷萱力弱，她已有风云榜上位的身手，是这个刺客实力太强了。
　　凰诀与之交手了上百个回合才把他制住。
　　“能在他手下过百招的人天下没有几个，阁下真是深藏不露。”
　　那人道：“不敌阁主身边卧虎藏龙，竟有如此绝顶高手。”
　　凰诀一把扯下了刺客的面巾，月光映照下，却让他们看清了一个熟悉的面容。
　　古江晴在房门前的藤椅上坐下，轻轻一笑：“成牧飞。”
　　一身夜行衣的成牧飞也笑了笑，道：“阁主。”
　　成、梁、林、白以及上官氏都是铸器古氏的近臣，既为近臣，自然数百年来都极得古氏宗主的信任，他们世代忠于古氏，从不曾变过，连当初的白义田犯上作乱也只是不满由她一个女人来统领铸器古氏，他本身还是对古氏忠心的，其余附属家族亦理当如此，谁又能想到这其中也会有蒙玺国安插进来的人呢？
　　古江晴道：“你有如此身手，却在洺川做一个下臣，当真委屈你了。”
　　成牧飞：“我身边这位携隐使功力已是宗师级，不也一样是阁主的下臣吗？都说中州大陆以武为尊，其实血统和出身倒更为重要，当然，阁主能降服这么多高手，也因为你有那刻意不展露于天下人面前的绝对实力。”
　　古江晴看着他，神色莫测。
　　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家族隐藏的太好了，前世今生都不曾露出过破绽，今夜若不是他前来刺杀，古江晴还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卧底。
　　“这么说，你知道你杀不了我，还是来了？”
　　成牧飞：“万一呢，而且就算杀不了你，多少也给你制造点乱子，耽搁你去麒麟城的时间。”
　　凰诀道：“你在逐游城内外布置的东西都已经拆除了，你的人都已被俘。”
　　成牧飞闻言却笑了起来：“阁主不愧是阁主，竟然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其实从你击杀斮行盟宗戒鬼王的时候我便感觉到了不安，你不是个普通的人物。”
　　古江晴：“即便如此也没能完全看透你的伪装，直到今夜才完全确认你的身份。”
　　成牧飞：“若说伪装阁主才更胜一筹，你早就开始怀疑我，也早就知晓了玉禅国的秘密，却一直隐忍不言，害我们费了很多功夫去调查派人到殷天域的究竟是哪方势力，也不得不提前开始计划。”
　　古江晴道：“你们潜伏于各大宗门的人都开始行动了吗？”
　　成牧飞：“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主人想要你死，就算今天不行，以后他也会特意针对于你，一定要你死。”
　　凰诀手中的利刃往下压了一分，使成牧飞的脖颈开始流血，这是对他的警告。
　　古江晴想到了孟玉辰那个疯子，不觉得成牧飞的话奇怪，她道：“我们之间有谈判的可能吗？还是说你想忠于你的主人到底，一点秘密也不愿泄露？”
　　她只是随口一问，本不指望能套出什么东西，却听成牧飞道：“有，有可能。”
　　这倒让古江晴奇怪了，她以为一个能维系仇恨几百年的民族应该有特别的洗/脑方法，让自己所有的人都在漫长的时间里都保持着忠诚。
　　成牧飞明白她的疑惑，道：“成家先祖从百年前就被蒙玺王族派到了洺川来，费尽心机获得古氏宗主的信任，成为古氏近臣，就是为了有一天主人的计划开始时能出一份力，我的父亲从我懂事的时候就告诉我仇恨和忠诚，我是最强宗国蒙玺国人，我有着灭国的仇恨，一定要让所有仇人付出代价，而曾铸造出湮古帝刃的古氏更是需要特别报复的对象，我从他那里传承了任务，至今也不觉得有什么错，但是我的儿子……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让他变成跟我一样的复仇工具，他至少该像一个人一样活着，所以，阁主，我求求你，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所有蒙玺国的事告诉你，只求你让我的儿子活着。”
　　古江晴对他的诉说没有特别的感想，淡漠道：“既知刺杀有可能失败，为何不提前把他转移走？”
　　成牧飞浑身一颤：“若成氏任务失败且暴露身份，全族的人都会死。”
　　古江晴明白了，这可能也是成牧飞愿意背叛蒙玺王族的原因，她道：“所以你的要求其实是要我把你的儿子保护起来？”
　　“是，阁主，我自知罪孽深重，成氏皆罪孽深重，可孩子是无辜的，求你帮帮我，我可以用所有秘密来交换！”
　　古江晴：“十几年前古氏之劫，有成氏出手？”
　　成牧飞脸色一白：“是我们的罪孽……”
　　古江晴：“你的要求我会考虑，至于你儿子结局如何，那要看他是否真的一无所知，以及你口中的秘密是否有价值，当然，交易若真的可以达成，除了你儿子，成氏族人都得死。”
　　成牧飞：“我……我明白。”

　　“阿影！”
　　妃若扬着急忙慌的跑到了兰心居：“听说今天晚上有刺客？你没事吧？”
　　“没事。”古江晴端坐在藤椅上，看到是他便微微笑了一下，目光转向月光明亮的夜空。
　　“赏月啊？”妃若扬左右看了看，找到另一把藤椅搬到古江晴身边，他也坐了下来，瞅了瞅月亮，又看了看古江晴，“许久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若扬。”
　　“嗯？怎么了？”
　　“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你说拿到帝刃本体之后就走的远远的，然后呢？”
　　妃若扬看着她轮廓优美的侧脸，道：“那都是以前的想法了，其实没有想那么长远，我这个人通常没有远谋，当时只想着拿回自己重要的东西，并未想以后怎么办。”
　　古江晴：“也是，哪能人人都想那么长远。”
　　“你怎么不问问我现在的打算？”
　　“嗯？”古江晴转向他。
　　妃若扬往她面前凑了凑，本来两把椅子就挨的很近，他这么一凑都快挨着古江晴的脸了，古江晴下意识的往后避了一避，妃若扬却抓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躲开，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连咱们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
　　古江晴：“……”
　　妃若扬见她不说话，又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是女儿而不是儿子？”
　　古江晴：“……”她的表情有点复杂。
　　妃若扬自顾自道：“因为我觉得女儿会比较像你，那一定会很可爱。”
　　古江晴：“……女儿肖父。”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开始接起了他的话。
　　“啊这样啊，像我也不错，本公子也很可爱呀，那生了女儿再生一个比较像你的儿子好了。”
　　古江晴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谁要跟你生孩子？”
　　说着便挣脱了他，起身一甩衣袖，往卧室走去。
　　妃若扬清清楚楚的看到她脸红了。
　　对待古阁主这样一贯严肃冷静的人，就得要死皮赖脸，妃若扬颇有心得的给自己打了打气，跟上去一展手臂从背后把她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古江晴浑身一僵，忘了反应。
　　妃若扬微微低头，气息在她脖颈间暧昧流淌：“反正你也不会喜欢别人了。”
　　古江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
　　妃若扬把她转过来，面对着面道：“难道不是吗？”
　　烛光下他眼里像是有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勾的人心痒痒。
　　她确实很难动心动情去喜欢一个人，却被他近水楼台先得了月，日积月累的打动了心。
　　妃若扬道：“咱们坦诚一点吧，阿影。”
　　古江晴坦诚道：“我害怕人心叵测，今日之深情明日可能就变成了弃履。”
　　妃若扬非常机智道：“严格来说，我是灵，跟那些普通又庸俗的男人是不一样的。”
　　机智完了，他又非常正经道：“你所信仰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两个人一辈子都只有对方，不隐瞒、不背叛、不伤害，互相信任，互相包容，可比肩而立，可同甘共苦，扶持到老，纵使白头亦不离弃……我可以做到。”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
　　“阿影……”他每次这么唤着她的时候，总有一种缱绻情深的意味。
　　这一次这声温柔被他交换到了她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