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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掠影 ...

  •   庭院收拾的非常干净,这时节芍药正盛开,室外虽带着燥意,空气却很清新,一个八岁左右的孩子挥着木剑练武,艳丽的芍药花丛旁站着一个山傀,不停鼓掌喝彩,嘴里咕噜着发出声音,却都是一样的音节,听不出分别。
      “中州多战事,每每死伤无数,血气凝聚,终成渊流,即为血祭渊流,渊流吸食生血,战场上的血不够,便朝活人下手,因此便需要天生灵脉强大的人修成镇渊术来封印渊流,这些人后来开宗立派,于是中恒州有了武宗和名世家,有些国家的武宗渐渐逾越七言约书的约束,武宗宗主的地位甚至在国君之上,而在血祭渊流的封印之地,会生长出人形的山傀,他们力大无比,又愚钝无害,人们压制了它们的戾气之后学会了使用它们,也把它们当作战场上的盾牌,非常好用,人与山傀原本相安无事,可惜寒冶山之祸,死在发狂山傀手中的人太多了……”牧飞道,“可见世间本没有绝对的约束,你们说呢?”
      掠影带着廖悬来到牧城,进入了牧氏宗府,这是之前她答应牧飞的事情,当然,也征得了廖悬的同意。
      “世间约束都是人制定的,何苦要为难无智的山傀?人与人之间的约束无效,则是因为人心本就难以捉摸。”掠影道。
      牧飞笑道:“你的想法倒是有意思。”
      那边舞剑的男孩见到他们便把木剑丢给山傀,跑过来道:“父亲,您回来了!”
      又喜滋滋地喊掠影:“影哥哥!”
      掠影笑着向男孩招了招手。
      那山傀也颠颠地跑过来,跟那孩子是一模一样的情态,只是憨傻了许多。
      它跟寒冶山的发狂山傀明明长得差不多,却几乎不像一个物种,
      牧飞摸了摸孩子的头:“继续练吧,我有客人。”
      男孩便礼貌地给掠影和廖悬问了好,继续去练剑了。
      几人穿过庭院,到了牧氏宗府的厅堂,牧飞要请廖悬喝酒,廖悬看在掠影的面子上,没有拒绝。
      推杯换盏间,牧飞极为高兴道:“能得廖少侠这样的人才,是在下的幸运。”
      掠影道:“廖兄实力不凡,且颇有风骨,往后还请牧家主多多照应了。”
      牧飞:“这是自然。”似他这般愿意接纳游侠而不是只要神兵的宗门之主并不多。
      廖悬道:“我听掠影说牧家主有心对付梁氏、一整洺川十四城气象,我自然想出一份力。”
      牧飞道:“我也正需要你的一份力。”
      然而真正核心的计划,他却没有叫廖悬现在就知道的打算。酒宴结束之后,廖悬被请去客房休息,掠影则又跟着牧飞转去了书房。
      牧飞的书房布局倒是寻常,装饰却有特别之处,书案与茶桌一角都摆着兰草,北面的墙上挂了幅写意画,画的仍是兰草,兰草近旁斜插着一把长剑。
      剑与幽兰,是曾经的中州第一名世家铸器古氏的族纹,兰是风雅,剑是锋芒。
      掠影没有多看,把带来的包裹交给牧飞:“携隐收集的东西,希望对牧家主有用。”
      “辛苦,”牧飞请她坐下喝茶,“只有你们有能力深入寒冶山,那地方除了各种玄阵,还有不少梁氏弟子把守,我虽假意与梁云韬交好,却没有机会靠近铸剑池,徒有武门世家之名,终究越不过掌权十几年的梁氏。”
      “多亏了寒冶山的玄阵阵图,否则携隐也是束手无策。”掠影把那份玄阵阵图也还了回去。
      牧飞打开她带来的东西,只是粗略一看,淡定的表情就维持不住了:“这是……!”
      掠影喝了一口清茶,道:“铸剑池内搜查到的,里头还有一块龙山陨铁,这东西价值连城,想必得来的不容易。”
      牧飞把包裹里的东西一样一样仔细查看,脸色越来越难看,额角青筋暴起,若不是此刻还有掠影这个外人在跟前,他一定维持不住一丝风度。
      掠影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表情,待他慢慢压抑住怒火之后才斟酌开口:“寒冶谷中几不能立足,到底是什么情形不是在下三言两语能为牧家主描述清楚的。”
      牧飞恨恨地捶了一下桌面:“怪不得!怪不得寒冶山里的情况梁安死守着不让人知道,当初山傀生乱他一拖再拖不肯去镇压!怪不得洺川十四城久不见天光,难说寒冶山一带的血祭渊流什么时候就一起破封了!这种事、这种事若是叫天下人知道了洺川宗门还有什么颜面立足于世间?这种事情岂是他梁氏就能兜得住的?混账!”
      具体是什么事情,掠影虽然经手了所有过程,这会儿却装作一知半解的模样,也不多问。因为携隐首领为人雇佣,没有过问的立场。
      她只是试探道:“有了这些,牧家主要扳倒梁氏就容易了吧?”
      牧飞艰难地压住情绪,苦笑:“是啊,有了这些,联合林、白两家和上官一族,再求得青王的支持,逼到梁安不得不放开寒冶山,扳倒梁氏很容易。”
      可是……
      他语中有未尽之言,此刻不欲与掠影多说,毕竟他自己都还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掠影的目光从那幅剑与幽兰写意画上掠过,道:“有一个情况,在下还要与牧家主说。”
      “什么?”不管内心如何翻涌震惊,牧飞面上已恢复了镇静。
      掠影:“携隐查访寒冶山时,除了遭遇双手剑等梁氏门人的围杀,还注意到暗中有另一伙人在窥探。”
      牧飞紧皱起眉头。
      掠影:“会是洺川的其他宗门吗?在下担心他们会妨碍牧家主的事情,曾欲追击,但他们很快就退了。”
      牧飞摇头:“十四城中除了梁氏就是我牧氏还有些势力,其他人没有可能深入寒冶山内。”
      掠影垂眸思量。
      秘境异动从来百年不遇,寒冶山会出现秘境异动的信号除了受那尸骨遍布的深谷所影响,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牧飞也在思考着这暗中窥探者的身份,他对掠影道:“此事还需劳烦携隐深入调查,我必须知道有什么人想对洺川不利,寒冶山一事后续事宜也要请少侠多加帮忙。”至于手中的包裹和寒冶山现状,他还需要好生分辨筹谋一番。
      掠影起身,恭敬道:“能够为牧家主分忧解劳是在下的荣幸,况且洺川也是在下的故乡,我不想看到洺川遭逢祸乱。”
      ……

      廖悬留在牧氏宗府,掠影则领了新的委托。
      出了牧城,正好与凰诀及一名携隐下属碰面。
      掠影道:“双手剑审问之后交给牧氏处置,潜入寒冶山里的那些影子找到了吗?”
      凰诀:“人本来已经追上,他们服/毒自尽了。”
      掠影想了想:“形貌、口音、身法这些可有什么特别?”
      凰诀原本并不擅长这些,经她提醒,回忆了一番,才道:“擅用刀,身形高大异于常人,皮肤冷燥,不像青图人,至少不是洺川人。”
      洺川人素来是出了名的灵秀修长。这些人想必也没打算要认真伪装,因为不觉得洺川之中有人能抓住他们。
      “这不就是苍临国人?”这时下属忍不住出声。
      掠影转向他:“月息城里可有什么异象?”
      “属下正要禀报,我们奉命前往月息城调查,在城里发现了斮行盟宗的探子!”
      掠影说:“果然。”
      月息城在洺川北方,最靠近苍临国。月息城中的暗探,寒冶山里的影子,斮行盟宗为天下第一武宗,门下高手无数,潜入他国探访消息秘密行事简直易如反掌,至于这些苍临人为何要潜入青图洺川……就像在印证一个从长澜国灭后就开始流传的说法——苍临的下一个目标是青图,首先需要拿下的就是青图洺川。
      内忧外患,洺川十四城如今危如累卵。
      掠影的神色还算平静,她又问:“盯着梁安的人可有传来消息?”
      下属道:“梁安秘密去见了任翛宫的使者,现下已经回到了逐游城。”
      看来梁安也知道寒冶山里的事不是一个梁氏能解决的,又不想爆出来给别人知道,因此便准备向武宗任翛宫求助,先不说任翛宫能不能解决的了秘境异动,只看他们从来没有身为一国之武宗的自觉,巴不得洺川混乱,若要他们出手,除非是……掠影心中有了些猜想,道:“这些人不用盯着了,我已有了判断。”
      “牧氏也不必再查了吗?”
      掠影轻轻笑了一下:“不用了。”
      “属下明白。”
      “对于苍临国的暗探,有的人可能还意识不到,想个法子提醒提醒他们,不要等到斮行盟宗打到城墙底下了才仓皇应对。”
      “是!”
      在他打算告退的时候,掠影突然想起一事:“妃若扬还在牢里?”
      “还在。”
      掠影垂眸沉吟:“奇怪……”
      今日洺川依旧不见日光,从寒冶山蔓延而来的阴沉愈加浓重,天穹之上似乎在酝酿一场暴雨,阴云下的人,连身体里的灵脉都忍不住要颤抖起来,危机到了这种时候,不必功力高深也会有所觉察了。
      凰诀看向掠影,她的脸色很不好,并非只是心境的不佳,还有身体的伤弱,始终没有机会静下心好生休养。
      “让你见笑了,这里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下来。”她说。
      凰诀摇头:“中恒州没有哪个宗国可以真正平静。”
      “资源、国土、荣耀、欲/望,人心不止,战事不停。这会儿有袭与云衡接壤处正有摩擦,苍临的主力扎在宸方的边界线前,凤启跟西檀之间的战事到了关键时期,青图也面临威胁,只有沙掩国和玉禅国暂时安稳。”掠影对宗国局势心中有数。
      战事征伐,最痛苦的永远都是普通百姓,可惜没人有能力改变什么,谁也阻止不了新的血祭渊流的诞生。
      凰诀沉默了一会儿,道:“青图不会有长澜国的下场。”
      掠影点头。
      凰诀:“你的内伤比在寒冶山时重了。”他不太会关心人,想了半天道,“我帮你调息?”
      掠影笑了笑,把目光从远方天际收回来:“不破不立,我没事,不用担心。”
      凰诀不明白,只能猜想她有独特的疗伤方式:“回风月楼吧。”他还是觉得掠影应该休息一下。
      掠影翻身上马:“我还有一件小事。凰诀,携隐交给你统领,去跟他们熟悉熟悉,往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们来做。”
      说罢,策马朝逐游城而去。
      ……

      梁氏本家的宗府在寒冶山以北的梁城,但毕竟逐游城才是洺川十四城的首城,梁氏主掌洺川之后,也便在逐游城中建造了宗府,其规模几乎赶得上曾经的古氏宗府了。
      “剑,没有拿到?!”
      主位上坐着一名中年男子,面相沉重,不怒自威,正是洺川目前最大的武门世家梁氏家主梁安。
      掠影立在下方,向他俯首行礼:“是小人无能,那廖悬不知为谁所救,具焱也被夺走了,小人追查他的踪迹时,遇到了一伙神秘人……”
      “神秘人?”梁安脸现怒气,把手里的茶盏砸向了掠影,“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掠影没有躲,茶盏砸在了肩膀上,热水溅了满身,她咬牙承受了疼痛,面不改色道:“携隐微名,虽不值钱,但信誉是有的,若没有这点信誉,各大武宗早就把携隐从世上抹去了,小人承诺过会为您取得一把神兵,就一定会做到。”
      梁安冷笑:“洺川十四城皆在我掌控之下,你跟谁接触过我知道的清清楚楚!究竟是有人劫走了具焱,还是你把具焱送给了某些人?!你不用拿武宗来压我,我若要抹除携隐,可也容易的很!”
      掠影:“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小人与双手剑配合取剑,谁知道关键时候双手剑不见了踪迹!又有神秘人来夺剑……虽然最后没有取剑成功,小人总是有苦劳的啊,梁家主。”
      梁安顾不上管赫连的下落,怒目道:“你承诺为我取得神兵,具焱近在咫尺都能失之交臂,我如何还能信你?!如今是牧飞得了具焱!除非灭了牧氏,否则梁家不可能再公然动手夺剑!你又怎么说?!”
      抢夺别人的神兵,虽并非没有先例,但是说出去仍要为世人所不耻,况且牧氏虽弱于梁氏,却也积势上百年,又是古氏旧臣,不到万不得已,梁安不能轻易动手。
      掠影明白他的顾虑,道:“恕小人直言,具焱剑虽好,可在洺川,没有哪把剑的风头可以在风影之上。”
      梁安眯起眼睛。
      风影是古氏宗主之剑,也是洺川主人的象征。
      可古氏宗府毁掉的那一夜,风影剑就和铸器谱、湮古帝刃一起不知所踪了。
      “在找东西上,携隐的消息或许比文史明氏还要快捷,”掠影道,“我们已经查到风影剑的下落了。”
      虽努力克制,梁安的神色还是激动起来:“当真?”
      “小人会把风影剑取来,送到梁家主面前,到时您就知道真假,若没有风影,您再处置携隐也不迟。”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若当真我得了风影剑,洺川之内,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赏给你!”
      “那小人就先谢过梁家主了,不过……”掠影顿了一下,神色为难,“作为古氏家主剑,虽不像湮古帝刃一样需要古家人的血时时喂养,若要取剑也还是需要古氏之血的,可众所周知古氏嫡系已然……”
      梁安狐疑:“需要古氏血取剑?必须是嫡系之血?”
      掠影:“您想必比小人了解,古氏所出的神兵都与古氏血渊源颇深。血自然是越纯越好。”
      梁安道:“古氏嫡系早就死绝了,倒是旁支还有几个人在,若是没有古氏血就无法取剑,就把他们带上试试。”
      掠影俯首:“小人明白。”
      梁安冷冷道:“觊觎风影剑的人比具焱剑只多不少,这次你有把握吗?”
      “小人保证!”掠影答应的很爽快,而后又道,“另外……小人有一个不情之请。”
      梁安有点不耐烦:“又有什么问题?”
      掠影:“若能得风影,能不能请您放了一个人。”
      “谁?”
      “琴师,妃若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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