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沈逢春

4、第 4 章

　　那年冬天，国内经济由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转变。经济转变给社会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工厂倒闭，工人下岗，多少家庭因此失去了收入来源。有多少的群体被遗忘，被抛弃，早期的工业城市荣光不再，经济重心逐渐转移到了沿海城市。

　　陈尧所在的工厂面临大批工人下岗。
　　原本背靠着那个当主任的爹，原本是不需要过于担心的，但是没想到的是，父子二人双双下岗，也是十分戏剧性了。
　　陈尧他爸领着补贴金和退休金，后半辈子也算是安稳。对于自己的儿子，一向是恨铁不成钢，自此不再拿钱给他，让他自己出去找活干养活自己。
　　陈尧脾气也犟，真就一直没回家，在外面游荡。

　　风光不再，跟在陈尧身后的那些兄弟也一个一个逐渐减少，回老家的回老家，找别的活干的也有，为生活所迫，各奔东西，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了。

　　没有收入来源的陈尧，在那段时间都是靠着周眉接济。本来一开始还有着些闲钱的陈尧还潇洒了一阵，但是很快便口袋空空。
　　周眉的收入本就不多，再加上陈尧，生活变得困难了起来。所以，两顿饭变成一顿饭吃，吃了上顿没下顿，成了两个人的常态。

　　不似以往的风光，陈尧将那辆旧摩托给卖了，没卖多少钱，全给了周眉，钱放在他的手里，过不了多久就没了，给自家媳妇儿收着比较好。
　　两个人再也没有去滑过旱冰，没吃过烧烤，周眉依旧在理发店里洗头，顺便偷师一下，学习怎样剪头。而陈尧，也在不停地找着活儿干。

　　那天傍晚，微风拂面，两个人挤在一个小摊子前，周围奇奇怪怪的味道环绕，他们面对面坐着，吃他们两个人这天的第一顿饭。
　　一碗素面，清汤寡水，几根绿油油的绿色菜铺在上面，碗不大，却满满当当的，一碗素面加两份面比两碗素面便宜，这是他们两个人这段时间吃出来的经验。

　　一碗面，两双筷子，两个人。

　　陈尧抬头看着自己面前正低着头吃面的周眉，心就像是团被扯乱了的毛线团，又酸又涩。没想到一向风光的他竟然让自己的女人吃这种东西，一种挫败感迎面而来，夹杂着对周眉的愧疚。
　　“眉眉。”他喊她的名字。

　　“嗯？”她抬头看他。
　　她看向他的眼神，依旧是亮晶晶的，就像是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从始至终，她看着他的眼神从来都没有变过，无论他有没有钱，无论他做什么工作。

　　“我一定会找到活干，我们不会一直这样。”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字字句句是承诺。

　　“好。”她笑着看着他。

　　之前一直没找到能干的活，是因为陈尧一直眼高手低，总想着干些不那么太累的活，觉得自己能找到更好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什么活他都干，只要能挣钱。
　　他想让他的姑娘自己一个人单独吃一份面，加两份肉的面。

　　陈尧的行动很快，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新的活。
　　那个时候他们小县城正在筹备修建铁路，十分缺能在工地上上干活的人，陈尧被介绍去干铁路工人。
　　那个时候的建材和钢铁，全部都是工人用肩膀扛着运输，人力运输，完全的体力活。几米长的浇灌水泥石板，很重很重，几个人扛着都困难。扛一天下来，肩膀都擦破了皮，又红又肿。
　　陈尧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但是这个活，还真的就让他硬生生的干了下来。
　　除了扛建材，还和水泥，工地上能干的他都干，像是不怕疼，像是不要命似的。
　　管吃管住，一天二十块。
　　这对于这个时候的陈尧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