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误》折柳清风

11、莫骄莫馁，淡生生一竿青竹

　　当然，她此次前来，并不只是为了看一下他家的景致或是蹭着书看看，她还有大事要办呢。

　　楚曦知道苏言是少年称相，然却从未见过他的父母，也未曾听人谈论提起过，他就像是凭空产生的一个人，虽高贵，却也神秘。

　　目前只知此人乃刺史陆成引荐而来，小小年纪便能破格过了童试，乡试，经陆成举荐免了会试。

　　面见帝王也恰恰好挑了个好日子。

　　恰逢当日皇上殿中面考新秀，也提了他几句，不料这人天生神童一般，屡屡对答如流，让当时风光无两的青年状元亦是自叹三分不如，引得朝堂中人尽侧目。

　　楚曦总觉得是吹牛，毕竟小小年纪，哪里能比得上那些寒窗苦读十余载的学子。

　　但据闻，当年的状元确实也不及他才高，所以他才这么小就能位列右相。

　　但是这都是传言，楚曦本来是本着不信谣的态度当故事听，但是自从见过他两次后，又不得不信了这传闻。

　　几次相见，她虽是没见苏言高谈阔论，却也能凭一人的言行举止判断此人的品行才能。显然，苏言不虚此名。

　　楚曦几乎可以说是靠着另外认识的几位哥哥的裙带关系才勉强被苏言允许入府，但是她着实不想浪费这次机会。

　　毕竟一国丞相怎会允许一人频繁出入自己的府中，尤其还是一个女孩子。

　　易言道，哪怕楚曦不怕毁了自己的名声，苏言的身份也不允许，况且人家尚未娶妻，楚曦也未有婚约，于双方不利之事，依楚曦所见，苏言不会去做。

　　而且，从刚进府，游府，到进书房，苏言无时无刻不在跟着，别人看这是待客之道，楚曦却觉得，这才是苏言的谨慎之处。

　　他不允许一个不认识的客人在自己的府中乱逛，纵然自己表现的毫无城府。

　　楚曦觉得，此人应是少招惹为好，但是……这说是一回事，怎样做，她觉得，这不是自己能管的住的，要看自己能不能控制住自己了。

　　毕竟，她还记得当初自己为了跟自家哥哥借一本书，丢了面子央求了两日多才被不耐烦的哥哥允了。

　　这等蠢事，从小到大，她干的可谓不少了，所以才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但是，现在在苏相府，她自然得先办大事。

　　楚曦所想的大事，自然是了解一下这位新认的五哥。毕竟朝堂之中，挖不出根底的人少的很，苏言就占其一。

　　更何况这人聪慧，还与父亲共事，若不了解，往后使坏，极有可能吃闷亏。

　　楚曦虽是潜意识觉得苏言不是这种人，但却还是谨慎更好些。
　　而今进来一遭，发现丞相府极为清俭朴素，下人不多，目测够用，屋子不多，目测够住。

　　除了书房谨慎，貌似没有一处不合理。

　　但是身兼重任，文书繁多，朝堂表面一心，私下也分着党派，他谨慎些好似也没有什么不对。楚曦觉得，与之一对比，倒显得人家清风朗月，正直不阿，自己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顿生羞愧。

　　可是即使这样，她仍是觉得苏言身上埋了好些谜团，将他这人笼成了一团雾，任旁人如何努力也瞧不清楚。

　　苏言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也没有戳穿，只是默默看着自己的书，任她端着案几上的茶水思考。

　　当然，楚曦也并未思索太长时间，她此次除了来探底这件大事之外，还有看书这种小目的。探完底后，丝毫不浪费时间，于是当机立断，借书看。

　　楚曦抬头，看向苏言，微微咳了咳，清清嗓子开口唤道：“五哥？”嗓音里不自觉的带了点小心翼翼和讨好，毕竟她来的目的不纯，还是走关系来的。

　　俗称：关系户。
　　更何况，她想借的还不是一般的书，察觉到这一点，楚曦就更小心了，微微缩着脖子，却探着脑袋轻声叫道：“五哥？”

　　苏言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也知道她为何小心，却并未理会那点讨好，只是唇都未动，应了一声“嗯”。

　　然后放下了手中正捧着的一本书，抬头看向楚曦。楚曦难得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挠了挠后脑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憨傻气息。

　　苏言的眼睛看着她，带着些许疑惑，等她说话，楚曦只能嘿嘿一笑，开口问道：“五哥，我可否借你的《国言大观》看看？”

　　苏言难得的蹙了蹙眉头，不过很快就舒展开了，然后从坐垫上起身，到书架处取书，自书架最高处的玉盒里取出了一本在锦布书皮上纹着金线的书。

　　其实苏言蹙眉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此书乃是苏言当初拿下殿试后皇上当着众人面亲自赐下的书，若说皇上亲赐，也没什么，毕竟皇上赐下的东西多了，也不一定桩桩件件都被人当宝贝供着。

　　但是这本书却是极其稀有的，否则也不至于楚曦到苏言家借。

　　当今的《国言大观》仅有两本，一本在苏言手中，另一本则是在皇宫的藏书阁里放着。当世只有两本，且都在大燕。

　　所以当时在圣上赐书时，苏言可谓是风光无两，引了朝堂上不少人的羡慕嫉妒恨，他本人却是平淡无波，楚曦猜想他自然是又引了一波赞叹，一波嫉妒。

　　一般这样的赏赐都是会被人供起来的，但是楚曦没想到苏言只是找了个玉匣子避了灰尘放了起来，而且就这么轻易地借给她看，也只是嘱咐了一句“莫弄皱了”。

　　说到这里，楚曦是真的想不明白，苏言这个人看着浅淡，细细琢磨又有几分深沉，却又好像什么都不至于在他心上有很重要的地位。

　　清淡温润，却也疏淡幽远。“这种人，应该一辈子都很难拥有缺点吧，这样的人才，无论到谁手里，都是不可埋没的一颗明珠。”她如是想。

　　想着想着，苏言已经来到她面前，苏言与楚曦差了四岁，却比她高了好多。

　　尤其是现在，楚曦还坐着，相差尤其远，苏言将手中的书递给楚曦，楚曦忙站起来将书从他手中双手捧过，然后点了点头道：“五哥放心，我定不会将你的书弄皱的。”
　　说着就坐在了刚刚坐着的垫子上，双手捧着看了起来，神色认真，苏言也没看她，独自坐在那里翻看着刚才放下的书。

　　一时间，书页翻动的声音挨在一起，轻微的响着，阳光从窗外透过嫩竹叶，穿过雕花的窗棂照了进来，投下一片一片细碎的光影，还带起了一阵暖暖的风，从外面的青石板小道上弯弯绕绕的鼓了进来，将两人的发丝带起，屋内落针可闻，只有叶子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翻书声，带起了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只是，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幻象罢了。

　　可没有人愿意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