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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低首神龙(已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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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头,根据线索进入大漠的香帅正面临着无形的威胁。
他们进入了沙漠边缘的一个村子里,姬冰雁将那些上等的马匹卖给了村子里的商人,换了几袋子水和服饰回来。
胡铁花不明白为什么吝啬如姬冰雁,会将那辆珍贵的马车烧掉,然后把这些好马贱卖。
姬冰雁冷冷道:“那辆马车是我的心爱之物,我不能带走,就毁去。宁愿毁掉,也绝不肯将自己心爱之物留在别人手上。”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怀念的神色。楚留香想,他这位老友一定又是在回忆往事。此前姬冰雁曾经因为心爱的女人而出走大漠,在兰州打拼十年成为巨富,这十年里艰辛困苦自然不计其数。
“这是什么歪理?我看你不仅是吝啬,还吝啬得发邪!”
胡铁花不满道。
姬冰雁不厉害胡铁花的吱哇乱叫,反而说道:“从前,我在兰州打拼的时候,和本地的一个富家公子打了交道数年,从他那里,不仅挣得了财富,还学了不少东西。”
有人说姬冰雁像木头,像冰块,但熟悉他的好友都知道,他是一座火山。
不动声色的甚至是冷漠的外表下是火热的心。彼时他眼里是怀念温和的神情,还有些无法掩饰的遗憾和悲伤。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叹息道:“那一定是一个很值得信赖的朋友。”
姬冰雁不再说话,将这个话题是时地打住了。
待他们一行人上路之后,白日的狂沙大漠,烈日灼心,直叫人觉得自己快要融化,风度翩翩的楚留香也不面有些狼狈。
他们赶路数日,胡铁花已经到了快要发狂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诡异而微弱的呻吟声。
胡铁花连忙张望,道:“一定有人快要死了。”
如果人的声音听起来是这样地绝望这样地微弱,那么他一定已经到达了死亡的边缘。
但姬冰雁却不为所动,道:“既然是一个快要死的人,又有什么好看的?”
胡铁花说他冷血,非要和楚留香一块儿去救人。楚留香和胡铁花寻了一圈,才在一处沙丘后找到几个已经快要死亡的人。
那些人瞳孔放大,无一不是黑瞳发灰,好像已经被烈日晒瞎。身上伤痕累累,一圈一圈捆着的缩水的牛皮绳子紧紧嵌入肉中,干涩起皮的嘴唇也皲裂开来。
姬冰雁见胡铁花要拿水救人,冷嘲道:“到时候出了意外,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胡铁花嚷嚷着不要他管,给人松了绳子小心地喂水。那些人喝了水,正哑着嗓子感谢,下一刻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起来,直奔他们拉着水的骆驼。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一把快剑已经横亘而出,剑光闪烁之间,那几人竟然全部都直挺挺地倒下了。
“裴兄!”
楚留香看向来人,不禁欣喜一笑。
姬冰雁眯眼打量,警惕的神色未曾舒缓。
那人正是此前与楚留香有过一面之缘的裴一。楚留香被对方的身手惊艳到了,但走到裴一面前时又不禁思考这人怎么会出现在沙漠之中。
裴一似乎并不想与楚留香交流,眼神在姬冰雁身上扫了一下,便收鞘骑了骆驼要走。
“这位兄台真是身手不凡,若非有你,我们就遭殃了。”
水是沙漠之中最为珍贵的资源,刚才那些人直奔着水囊而去。若是这水囊被他们扎破,实在是一笔不晓得损失。
听胡铁花如此夸赞感激,裴一淡淡一笑,谦和有礼道:“兄台谬赞,不过是举手之劳。”
楚留香见自己貌似是被差别对待了,也不觉得尴尬,庆幸之余又忍不住好奇。“裴兄怎么会在此处?上次是我失礼在先,希望裴兄不要介意,也希望你替我向你家主人致歉。”
裴一听罢,才给了他一个眼神,但方才那种疏远淡了不少,好像刚开始只是摆个架子而已:“哪里,不过一次误会,香帅不必放在心上。”
他顿了顿,也忍不住道:“我来此处,是为了寻找我家主人。”
楚留香疑惑地看向他,裴一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缓缓叹了口气,说道:“我家主人约莫半个月前忽然失踪,并未给我留下暗示,所以我觉得他一定出事了。几番辗转,才追踪到了这里。”
裴度来去无踪,但裴一是他唯一信任的人,总会给裴一留下一些暗示。但此次事出匆忙,几乎什么也没有留下。
若非裴一对裴度比较了解,又尚且能算心思缜密、善于追踪,恐怕绝不会想到裴度会在大漠。
而到了大漠,就有裴度给他留下的提示了。
楚留香眉头蹙起,现如今更多的事情矛头指向大漠,越来越扑朔迷离。
裴一却并不打算与他们同行,临走之时又暗暗看了姬冰雁一眼,就此告别之后,便绕过楚留香的驼队,消失在茫茫大漠之中。
楚留香望着他孤身一人的背影,正要感慨,胡铁花已经赞叹道:“如此忠仆,不知其主人又是怎样的妙人。”
裴一相貌堂堂,武艺超群,又兼沉稳有度,不远千里孤身一人寻找主人,不禁叫人好奇主人家又是何等风姿。
楚留香细细回忆初次见面裴度的模样身姿,的确是浓墨重彩,让人惊艳非常。
【大人,你睡不着吗?】
又是星夜。自季知白气走石观音之后,石观音已有几日不曾见他,恐怕是还没消气。
易辰安翻了个身,子夜里温度极低,但好在马甲有内力护体。
马甲内力深厚,武功高强,但是因为所练功法奇异,能够敛气收息,伪装成普通人。而且身体素质并不强,因此看上去文弱。
“闭嘴,我不想和你谈星星月亮,诗词歌赋。”易辰安冷淡地说着,点开系统,查看本体现在的状态。
这些日子本体的心情值一直保持在百分之六十以上,因为一直和苏梦枕一起,情绪标签上显示着稳定的“愉悦”。
太久没有切换回本体,眼下石观音也暂时没有找他,易辰安感到无趣,便切换成本体,回到了金风细雨楼。
易辰安夜半起身,苏梦枕正对着他在熟睡。
苏梦枕相貌俊美,唇色较以前深了许多,面色渐渐红润起来有了血色。易辰安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宽慰,久违地察觉到心情的变化。
他伸出手来,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轻轻刮蹭兄长的唇线,一动不动地,乌黑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痴迷。
好半晌,他终于穿起衣服。
本来因为要做的事情,不想将兄长送给他的新衣弄脏受损,但又怕翻衣橱的声音太大把苏梦枕吵醒,便只好依此多带些暗器。
只因这袖筒宽大,打斗有些不便,易辰安便把朱红双剑都带上了,从暗器箱里抓了一大把飞针和小箭,像猫一样地悄无声息拉开窗子,跳窗离开了。
六分半堂与武林十三家之一的江南“霹雳堂”雷家息息相关,原由江南霹雳堂高手雷震雷创立。后经过争斗变故,这一代雷损任总堂主时,与商界、绿林、工匠、地方官府关系深厚。这使得“六分半堂”逐渐虎踞京师。[1]
此前六分半堂总堂主狄飞惊受命在苦水铺围攻苏梦枕,易辰安早已留下话来要亲自到六分半堂讨回公道。
起初六分半堂严阵以待,但狄飞惊却知那时并非需要警惕的时候。反而是十多日后,狄飞惊亲自坐镇六分半堂,布下天罗地网,只等易辰安前来。
易辰安前些日子伤了六分半堂四堂主雷恨,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两大帮派正是见面眼红的时候。但他偏偏不在乎,等伤口结了痂,便杀上门来。
丑时,六分半堂的大门被破开,四分五裂、粉身碎骨,发出的巨大声响。“八雷子弟”如丧家之犬,被打飞入堂,刚一挨地就连滚带爬地闪开到一边。
这一动静,立刻将所有人的注意都牵引过来。
易辰安缓缓跨过门槛,甩干短剑上的血迹,玉面染红,冷眼看向正轻轻将茶盏放回到狄飞惊。
“狄大堂主。”
狄飞惊站起身来,让身边的小卒退下,不急不慢地拱手一礼:“易副楼主果然身手不凡。”
易辰安眼里除了苏梦枕,谁也放不下,但是不妨碍狄飞惊了解易辰安。狄飞惊虽无法抬头,却也想一睹此时如此惊才艳艳之人的风采。
只不过他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易辰安蹙眉不悦:“副楼主伤势未愈,若是你家楼主知晓你只身来闯六分半堂,想必不会安心。”
易辰安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圈,其中内力高深者不计少数,几个堂主都在此处虎视眈眈。但易辰安此番前来并非是要杀多少人伤多少人,不过是想要打击他们的气焰。
毕竟上次设下天罗地网害苏梦枕,实在是狠毒大胆。
但狄飞惊向来惜才,也不想在此时把形式弄得更糟,他温声道:“六分半堂和金凤细雨楼在京师对峙数年,彼此牵制,并非一朝一夕可分胜负。”
“今日副楼主前来,已打伤我堂几大堂主,杀了那么多弟兄,想必气已经出够了。在下仰慕易副堂主许久,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大人,这么多人,全身而退的确是个技术活。您虽英明神武,武艺超群,但若受伤,回去一定会被苏梦枕发觉的。】
系统分析当下局势,还是不想拿大人的生命冒险,当下撒娇卖萌拍马屁,企图让宿主转变心意。
易辰安蹙眉思索,想到兄长那儿的确不好交代,便淡声答应下来。
狄飞惊勾唇一笑,请他一同到苦水铺一叙。
汴京繁华,夜中亦是灯火通明,商贩不绝。苦水铺之中杂货星布,粗布走贩络绎不绝。
易辰安自少时起便努力习武,而后不断地在楼里接任务,做任务,中途很少享受,回到楼里也总爱待在苏梦枕身边。
苏梦枕身体羸弱多病,要说总是出楼闲逛,是不大现实的。
眼下系统察觉到大人情绪慢慢地回涨,连忙叽叽喳喳起来:【大人,你看那是什么?是酒酿丸子!还有糖葫芦!】
易辰安道:“你又不能吃。”
【可是我能和大人您感官互通啊,您吃了,就等于我吃了!】
系统打开了嗅觉味觉共享,无声地暗示着。
易辰安也不知道和狄飞惊能说些什么,毕竟金凤细雨楼和六分半堂是对立关系。虽然狄飞惊此人的确是个君子,但也抵不过他们的确不够熟识。
他自顾自地来到丸子铺前,就见狄飞惊也默默地跟着来了。
易辰安要了两碗,一碗推给了狄飞惊。【大人终于懂得人情世故了,好欣慰。虽然不能吃两碗酒酿丸子了……】
易辰安挑了挑眉,见狄飞惊显然愣了几秒,才拿起勺子来,将丸子搅拌了几下。
“听闻副楼主尤擅丹青,狄某前不久得到过一幅好画,希望能作为回礼。”
易辰安道:“狄大堂主调查我?”他的信息藏得很紧,喜好也极少显露。
狄飞惊道:“前不久曾遇到过龙啸青,有幸见过副楼主的画。”
他分明抬不起头,但善意真诚,易辰安能清楚地感知到。易辰安总是对于自己能清楚感知到的情绪很在意,不免对狄飞惊起了些许兴趣。
“狄大堂主是六分半堂的人,我是金凤细雨楼的人,狄大堂主却想和我交朋友?”易辰安歪了歪头,语气平静。
狄飞惊道:“君子之交,和而不同。此时此刻,狄某只交朋友,不分阵营。”
【哇,大人,不愧是狄飞惊欸!果然无论是谁,都无法拒绝狄飞惊的请求,快答应他吧答应他吧……】
系统本来一直沉浸在酒酿丸子的香甜之中,此时回过神来,又喋喋不休地吵闹起来。
易辰安屏蔽了它的声音,却感受到心里轻微的震荡。
“交狄大堂主这样的朋友,甚是荣幸。”
易辰安不觉得自己是君子,人格上的敏感自卑上涌,然而也幸好了他感知的迟钝,有时候也给了他遵从本心的机会。
不知兄长知道了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