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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胜似亲人(已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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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知白在甲板下等了约莫半日左右。
沙漠里早已是黑夜,静默无声的幕布之上繁星闪烁,星光笼罩,就像一层薄纱,朦朦胧胧。
季知白仰面看向那些星星。【大人,星星好看吗?】
季知白没有理它,它就开始嘤嘤地撒泼卖萌:【大人,为什么不理我?难道我在您心里的地位还比不上这些星星吗?】
眉眼一松,季知白缓缓道:“什么事?”
他和系统的对话都是在脑海中进行的,现在他觉得脑子里吵极了。【是这样的,本体现在遇到一些麻烦,大人恐怕要回切一下马甲。】
原来只是这件事情。
他点开系统的任务面板,只见属于他本体的头像现在正处于一种极为暴怒、嫉妒和委屈的状态。
他自己的情感感知能力很差,可是这些词语描述的情感他还是能够理解到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反正现下并没有什么太要紧的事情,方才他听见绿珠说石观音这几日恐怕不能回来。这个小姑娘怕他夜里冷,还悄悄给他带了被褥。
他双击了本体的头像,紧接着眼前一黑,就出现在了另一个地点。
易辰安睁开眼睛,面前是金风细雨楼青楼之外。眼前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宽阔的庭院里,并排站着三个人。
一人红衣若火,另一人白衣胜雪,王小石一袭灰衣正激动欢喜地看着眼前的祭台。
这是苏白王三人结拜的场面,易辰安并不愿意和他们一道结拜,因为他心里只有苏梦枕这一个兄长。
旁的什么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可是,易辰安无疑比任何人都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苏梦枕,分享他的兄长。尤其是当白愁飞和王小石齐声喊苏梦枕“大哥”的时候,易辰安心里出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又委屈又妒嫉,又愤怒又害怕。
这些情绪,出现于系统给出的情绪标签。
他垂下头,敛目看向地上的尘埃,就好像心也像这片尘埃一般了。
“大哥,我有一个要求,希望大哥能够答应。”
白愁飞清清凌凌的目光中闪着火星。苏梦枕面上的笑容不着痕迹地僵了僵,仿佛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苏梦枕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低头的易辰安,叹息道:“二弟,我知道你要什么。只是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
白愁飞有些语塞,一时间只是有些不甘和疑惑,低声道:“大哥……”
“这副楼主之位,一直都是辰安的。”
易辰安抬头看向苏梦枕,恰好迎上了他的目光。而白愁飞张了张嘴,他此前恐怕并不知道这金风细雨楼副楼主之位早已有人在坐了,但似乎并未死心。
结拜时欢快融洽的气氛微冷,王小石连忙拍了拍白愁飞的肩膀:“大白,还是换个要求吧。”
白愁飞之前虽不知易辰安是副楼主,但对于易辰安和苏梦枕的关系却是心中有数的。他干脆闭上了嘴,摇了摇头:“既然大哥为难,那此事便不必再提。”
苏梦枕到底觉得有些亏欠,但金风细雨楼之中的确也没有其他的更重要的位置给白愁飞。
王小石道:“大白,二把手做不成,做三把手也行啊,我做大哥和你手下的一名无名小卒。”
白愁飞的脸色看上去略有和缓。苏梦枕见此也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目光温和地点了点头。
易辰安默然看着苏梦枕给白愁飞和王小石安排了住处。他始终站在一旁等着苏梦枕,等苏梦枕同他一道回易安园。
苏梦枕果真一转身就对上了易辰安的目光。那双漆黑的眸子杂糅着无声的流光墨色,让苏梦枕有些不愿对视。
“兄长,我们回易安园吧。”
易辰安表面上嘴角带着笑意,目光清亮温柔,心里却如眸色一般墨色翻涌。
他的眼里只有苏梦枕,但苏梦枕却有些不愿意对上他的目光。
为什么呢?
易辰安等待苏梦枕的答复,后者却很自然地点了点头,道了声“好”,就朝他走来。
苏梦枕一身病骨,身形消瘦,却比易辰安身量要高。易辰安身形修长,可在苏梦枕面前还是矮了半个头。
他走到易辰安面前时,一阵清浅的药香便勾缠住了他的脖子,缭绕在他的鼻尖。
他这个弟弟容貌过于俊美,看向他的目光也过于清亮炽热,虽时常觉得那双杏目有些呆板,但看向他时总是湛湛的,衬得易辰安眼里的自己也亮了几分。
苏梦枕微不可见地叹了一息,心中似乎有什么正裂土生长。他只知道有一种古怪的念头作祟,竟然不如往常一样在路上与易辰安说些话。
易辰安何其心细?但他偏偏觉得苏梦枕是因为白愁飞和王小石的事情。
眨了眨眼,目光微寒,却不曾叫苏梦枕察觉半分。
走到易安园,苏梦枕始终快他半步,始终一言不发,一直到踏入卧房之中。
苏梦枕立于窗前,面对着几案,一动不动的仿佛陷入了沉思。
易辰安无声无息地走到他身后,房间里只有他刚刚点亮的一盏孤灯,光映在他的侧脸,阴影遮住半边,苏梦枕背后的他表情显得晦涩阴沉。
“兄长在思虑什么?”
他语气平静地询问。
苏梦枕并没有察觉他平静下的异样,只是摇了摇头。易辰安勾唇轻轻笑了笑,“兄长有了两位义弟之后,就与我生疏了么?”
苏梦枕转过身来,只见易辰安目光中的流光逐渐暗淡下来,眉目之间流露出些许落寞和委屈。
几捋松散的额发垂落在眼尾,那儿好像透着委屈似的几分薄红。
苏梦枕好像这才发现他的失落。
“怎么会?你与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易辰安静静地看着他,启了启唇,“我和两位义兄,究竟谁在兄长心里更重要?”
“是我更重要……”
“还是白愁飞、王小石重要?”
他神情认真,抬头紧紧盯着他的双目。苏梦枕却毫无征兆地松了一直无意识蹙紧的眉,眼底含笑:“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易辰安仍然盯着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射一层阴影,在灯光下格外明显。兄长明明早就知道他会不高兴,却只是逃避他的目光。
“你……”
苏梦枕看着他,“这世上没有谁会比你我要与对方亲近了。”
易辰安一怔,抿紧的唇缓缓松开。他甚至都没再问“真的吗”,就松开了紧紧咬住对方的目光,骤然一笑,显得欢快愉悦。
苏梦枕只道他如天真容易满足的孩子一样笑得开心,却不知道易辰安的情绪标签上仍然残留着“嫉妒”和“委屈”。
他嫉妒白愁飞和王小石,嫉妒他们成为苏梦枕的兄弟,明明在那之前自己才是兄长唯一的兄弟。
明明兄长的关心和爱护只属于自己。
即使,他想要的恐怕不止是这些。
易辰安慢慢地又恢复了平时表情平淡的模样,好像斟酌了什么很久,后才语气认真道:“兄长,我不愿坐这副楼主之位了。”
苏梦枕看见他的眉看似舒展开来,但眉心实则微蹙着,身体轻震,语气微沉:“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吗?”
易辰安迟疑一瞬,但又马上摇头,“白愁飞的确是有野心之人,却也的确有这等能力,我不如他。而且兄长知道的,我素来不喜欢这些,只要能够陪在兄长身边就够了,不愿背负那么多。”
他的语气平静且真诚,苏梦枕心中虽有些疑虑,却最终仍然是埋在心底。
“你是楼中的二把手,是金风细雨楼中仅次我以外的人,这一点谁都不能变。”
苏梦枕这样一说,易辰安嘴角便越发上扬了。他心中窃喜,目光也亮了几分。
苏梦枕好像看见他身后几只小狐狸尾巴正摇得欢快。只是青年人的目光仍然沉静深邃,远远不如狐狸狡黠灵动。
“二弟三弟那边我会安排好的。”
易辰安因为他的称呼怔愣了一瞬,下一刻已不着痕迹地掩饰了下来,只是笑意淡了好几分,只留下不达眼底的笑容。
苏梦枕有些遗憾地看着易辰安毫无波澜的黑眸,无来由地生出一种怜惜和关切之情。
眼前的青年自小与他一道长大,但在记忆里不管什么时候,眼前这人都是阴郁和沉默的,只有在自己面前,仿佛才目中有光。
可很多时候,这光叫他有些无法直视。
易辰安看着苏梦枕眼里的暗流,看他眸光明明灭灭,伸出手搭上苏梦枕的肩膀,轻轻为他解衣袍。
苏梦枕顺势便脱了下来,只听易辰安道:“兄长,需要沐浴么?”
苏梦枕轻轻嗯了一声,易辰安便缓缓一笑,吩咐人去提热水。
“你不沐浴么?”
易辰安脚步顿住,回头笑道:“昨日已沐浴过了而且伤口还没愈合,今晚我为兄长搓背如何?”
他们早已习惯了这般亲密的行为,即使搓背这样的事情本不由易辰安做,可偏偏从小到大,对于苏梦枕的事情,易辰安总是亲力亲为并且乐在其中。
久而久之,苏梦枕也习惯并且默许了很多亲密的行为。而且看上去,每每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辰安总是要比平日愉悦许多。
他想起幼时那个瘦弱倔强的孩子初到金风细雨楼时,树大夫对父亲说的那些话。那些话自然也在父亲弥留之际传给了他。
但苏梦枕根本不在意。
他默默地注视着易辰安,他希望金风细雨楼和他能成为青年永远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