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
顾西秋倏地顿住。
这声音好耳熟，该不会是……
由于不确定，顾西秋一时不敢应答，老老实实躲在石像后面静观其变。
而见那人不说话，此时阙沉听已经没什么耐心对付，遂朝石像挥出一掌。
他本意想将躲藏之人连同石像一同摧毁，但在感应到石像内有一股神力与他抗衡时，阙沉听眉头一皱，不自觉收了点力。
然后紧随一阵爆破之声，山洞开始剧烈摇晃，碎裂的石块四散飞溅，潭水激起丈高！
漫天水雾里，但见一个身影慌忙背对他，双手捂住脸，微微佝偻着腰。
白色单衣被水打湿后紧贴身体，不难看出对方窄细的腰身以及内里白皙的肌肤。
阙沉听静静站在原地。
半晌，他想往前走一步，但在长靴刚踩上水面时，他又忽然收回了脚。
“转过来。”
虽然已竭力控制，但不难听出对方话语里的隐忍以及情绪暗流。
顾西秋慌了。
不会自己被认出来了？这样也能认出来？
可是明明已经过了三百年了，他应该不记得了吧？
回想起当年他离开时的场景，不难想象阙沉听若还记得，该是多么恨他。
兜兜转转，怎么还是逃不过？
顾西秋终于还是认命了。
他慢慢转身，便看见一人站在岸边，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
多年未见，他已然从青涩少年变成了高大男子，容貌也成熟俊美了不少。
只是整个人的气质变了，好看的眉眼里尽是阴翳淡漠，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仿佛看什么都是冷冰冰的，周身时不时缠绕着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令人不敢接近。
而在他们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阙沉听却侧过脸移开了视线。
山洞内又陷入诡异的寂静。
顾西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试着张口，但说不出半个字。
水没过了膝盖，他有些冷，便用双手将身体抱住，也适当遮挡一下略微暴露的湿衣。
而就在他以为阙沉听会一直沉默下去时，外面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
“上君，里面情况……”
“出去！”
突如其来的呵斥，不仅吓到了顾西秋，也让外面的弟子们有些懵。就连在外等待的震天宗宗主萧雄，也好奇地往里瞥了一眼，若有所思。
顾西秋趁着空档，赶紧上岸施诀将衣物弄干，然后变出乾坤袋从里面将他的素袍取出来披上。
完成这一切之后，阙沉听开口道：“你们进来，把他带回审问。”
随后，张去书便带着弟子们走了进来。
在看到顾西秋毫发无伤站在那儿时，内心有些疑惑。
上君难道不是进来杀人的？
然而顾西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询问道：“为何审讯我？”
张去书看着眼前这位容貌尽毁的男子，印象中好像从没见过他。但上君说他是，那么自己只需要负责抓捕就行了。
“你们飞羽门犯下的祸事，你不知道？”
顾西秋否定道：“我不是飞羽门的人。”
张去书看了身旁的阙沉听一眼，“这是上君的意思。”
顾西秋抿了抿唇，因为心虚，轻声嘀咕：
“他知道的，我不是。”
张去书没有听清，但还没等让顾西秋复述一遍，阙沉听便紧接道：“我知道什么？我们认识吗？”
顾西秋愣了下，然后摇摇头。
“那就把人带走。”
说罢，阙沉听便抬脚离去。临走前，扔了个东西给张去书。
张去书看到手里的法器也愣住了，一旁的少年唐真好奇探头，问师兄：
“师兄，你有没有觉得上君怪怪的？”
张去书一向不多嘴阙沉听的事，平静道：“办事吧。”
顾西秋就这么被带走了。
原本他想等待时机逃走，可很快他便发现，束缚他的竟然是捆仙绳。
顾西秋气不打一处来，现下他可以确定，阙沉听早就认出他了。但因为对他充满了恨意，才不愿与他相认。
不过很正常，毕竟当初是他告诉阙沉听，此生就当是从没见过他这个人。
尽管前有狼后有虎，还好现在阙沉听还未成仙，也不能轻易将他杀死，顶多会吃些苦头吧。
这样一想，顾西秋稍微压力小了些。
很快，他便跟随张去书走出了山洞。
当他看见满地的尸体时，不由得皱起眉。但马上他便察觉，这里的每一具尸首里，皆萦绕着一丝魔气。
似乎……不是简单的灭门。
见阙沉听带人出来，萧雄便领着震天宗弟子拦住了去路。
“阙上君不是信誓旦旦要将飞羽门之众赶尽杀绝么？为何独独留下此人？听闻最后那名修士说‘东西’在他身上，你们寰云山不会想独吞吧？”
闻言，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顾西秋身上。有人在见到他的脸时，不禁露出嫌弃的神色。
其实“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并无人知晓。
只是目前大家推测只要是拥有了“那个东西”的人，短期内就能修为精进不少，甚至可以调动妖魔。估摸着，应该是件不得了的法器。
既是这般不得了的“宝贝”，定是要好好商量去处。他们虽然没出什么力，但不能把好处都让寰云山占了去。
顾西秋这才反应过来，他想救的小修士原来早就把他给卖了。
对于萧雄的不满，一向言辞犀利的阙沉听这次竟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众人并不觉得萧雄能从他的手里把人抢过来，就连萧雄自己都没有太多的底气。毕竟在场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是阙沉听的对手。
但萧雄不甘心人就这么被轻易带走。
而就在萧雄以为对方不会松口时，阙沉听却忽然淡淡道：
“萧宗主所言极是，既然此事关乎所有人，就把他关进地牢，大家一同审讯，如何？”
“这……”让步来得太突然，萧雄都还没做好迎接的准备，一时间还不知该怎么接话。
顾西秋当然不愿意平白遭受牢狱之灾，怎么也要为自己辩解一番，于是开口道：
“且慢，请大家听我一言。”
闻言，众人目光再次朝他投射过来。
“首先我并非飞羽门门徒，但为自证清白，才不得已走这一趟。”
旁边负责看押他的唐真问：“你如何证明你不是出自飞羽门？”
顾西秋：“那少侠又如何确定我就是？仅凭亡命之徒的一面之词么？若他真想将东西藏起来，还会告诉你们此物就在我这位唯一的‘幸存者’身上？”
“我……”
听完他的话，唐真语塞了，周围的修士们也陷入了沉思。
确实那个小修士仿佛就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才故意指出洞内还有一个人，否则此人是连寰云山弟子都发现不了的。
顾西秋继续道：“再来这里的尸首数量不对，我猜测距离此地不远处，应该还有很多死人。”
这一点他是根据汲灵怪推测出来的。具体那些死人在哪儿，他不清楚。
说到这里时，阙沉听微微侧过身来。
萧雄却笑道：“河对面西边便是三日前被魔族屠城的城镇，一夜间亡故两千人，这件事何人不知？”
顾西秋：“那就证明我的猜测没错。结界已破数百年，但我从未听过魔界有哪样法器能将魔族的法力分于这么多人，而答案只能是，这些飞羽门之人已经修习了魔道，才能与之互通。你们口说所提的‘东西’，或许并不存在。”
然而听到这儿，萧雄却笑不出来了。
众人也纷纷议论：“没有？那会是什么东西？”
这时，有人问他：“那他们为何要提起这件事？难道是障眼法？”
障眼法一词倒是与顾西秋心中所想之事不谋而合。
如若真是这样，事情恐怕就会很麻烦了。
“这只是我的猜测……”顾西秋望着那些尸体，眉头紧蹙，“以我的了解，若要在短时间内从魔界召唤出大量妖魔，必定要是十分厉害的阵法。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天时，自是合适的时机。
地利，则需有熟悉地界的人探路。
人和，则是大量的祭品。
这三样，无不在揭示一个可怕的答案——
“叛徒还活着，”顾西秋平静道，“而且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只要有他在，哪里都可成为阵法，谁都可能会被当成祭品。而飞羽门并不是杀害那两千百姓的真正凶手，但他们却是下一个阵法的预备祭品。”
刚开始他看到飞羽门被灭，有些惊讶阙沉听会做出这么冷血的事。但现在想来，他是对的。
或许阙沉听早就发现了飞羽门的异样。
“若他们都死了，而过段时日未再出现受害者，则说明凶手就在其中。若死亡再次出现，则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虽有些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千的意味，但这些人已入魔，早晚都是要被剿杀的。
而阙沉听手腕干脆利落，正是最大限度降低了隐藏危险，也以最快速度缩小了凶手范围。
看似冷血，实则是将利益无形最大化。
如此决断，着实令人钦佩。
他偷偷朝阙沉听看去，发现对方竟不知何时也看向了自己。但依然在他们视线交汇的时候，阙沉听又淡淡移开了目光。
会是谁呢？
听完他的分析，大家从对他的怀疑转为对事件的沉思，甚至开始后怕。若非此人点拨，所有人恐怕还在争论“东西”在哪里，从而令真正的叛徒逍遥法外。
萧雄不敢再质疑阙沉听半个字，挥手便让弟子们把路让出来。
唐真撇了撇嘴，嘀咕道：“没想到这个丑八怪还挺聪明。”
张去书听了，却训斥：“不得无礼。”
唐真很是嫌弃。
“哼，我说的是实话。”
他看不明白，但张去书从看到此人的第一眼便察觉出他的不同。自己与上君同门这么久，都未能完全猜出上君心中所想，此次灭门事件他也以为是上君历来行事狠厉的结果。
而看现在上君的态度，显然被此人全部说中了。
不可小觑。
“那便如此吧。”
既然事情已解释明白，他就不用去地牢了。
于是顾西秋便对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阙沉听说：
“我已自证清白，上君可否放我离开？”
“清白？”
阙沉听静静凝视着他，语气中没有一丝感情。
“你言之凿凿称凶手另有其人，那谁又可知你不是？”
顾西秋没想到他会这样猜忌自己，震惊之余有些愤怒，明明他知道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就是在有意刁难他。
“阙沉听！你不要太过……咳……”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内伤再次发作，整个人又虚弱起来。
寰云山的弟子们也意外阙沉听竟难得会如此咄咄逼人，连他们都一头雾水，更别说旁人。
然而他们的上君似乎不为所动，脚步往前一踏，便消失在原地。
张去书默默看了眼顾西秋，然后向弟子们发出指令。
“跟上。”
待所有人走后，西边空城街道上忽然黄沙滚滚。
一只破旧的红绳拨浪鼓躺在风沙里，它的小主人早已不在人世。但下一刻，街上忽然出现一人将它捡了起来，抖落掉尘土，重新晃动。
“咚咚。”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