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入阵（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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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林家公子林淮的加冠礼。
不，林公子现已取了字，该称呼为林羡鱼了。按规矩礼数来说，今后能称林淮之名的只有其长辈。
“父亲，对于这字，孩儿有话要讲。”冠礼前几天，被父亲告知了自己将要冠以的字的林淮容色颇为严肃地道。
林父睨了自家孩子一眼，威严的脸上没什么情绪：“讲。”
林淮的神色愈加严肃了。他道：“您与母亲为我取字‘羡鱼’，可是因您姓林，母亲姓渊？”
林父大名叫林飞鸿，官至丞相；林母是燕都有名的才女，大家闺秀，名唤渊雏。
林、渊，临渊。
被儿子看穿的林飞鸿：“……”
林淮接着道：“母亲曾对孩儿说过，孩儿名中的‘淮’字，也是取自您二人相遇淮水……”
林飞鸿道：“好了，住嘴。”
林淮抬手一礼：“是，羡鱼告退。”
林淮自幼便知父母情比金坚，从小目睹无数恩爱情境，深知自己大多数时候都是父母调情的工具。莫说取名字，就是前年送给儿子的一对雀儿，都一个叫雁儿一个叫鸢儿，分别化用自二人的姓名。
所以给他取了这么个含义深远的字，甚好，呵呵。
……
话说回现在。
其余的繁文缛节略过不提，冠礼行到最后，林淮身着玄衣，前去拜见年初继位的大延国君——萧稷。
二人年纪相仿，林家与萧稷的母族是世交，林淮少时曾是四皇子萧稷的伴读，与其关系甚笃。四皇子不似大皇子文韬武略、不似二皇子绝代风流、不似三皇子野心勃勃，与他的兄弟们比起来似乎平平无奇，可谓是不容易惹麻烦、也不会成为麻烦本身，不太可能继承大统，但作为朋友与其论交最为稳妥。
本来林飞鸿选择四皇子只是为了儿子日后生活安稳，没想到这两人还真的脾性相投，成了至交好友。两人相熟后不时相约郊游下棋，也没什么争权夺利的心思，乐得自在。
四皇子是皇子中最不出彩的那个，但能和名动燕都的林公子相交甚笃，也算不上庸才，勤勉和才气都不缺，只是和其余三个兄弟相比显得低调又平淡。原本皇位是万万轮不到他来继承的……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先皇原本将大了萧稷十余岁的嫡长子萧江立为太子，没成想三皇子谋反，太子被斩于城下，没心没肺的二皇子趁机拐了身边的一个小宫女私奔，只给当时的皇上留下一封书信，气得他险些厥过去，从此落下病根，无法理政。
彼时把林淮拉去城郊游玩的萧稷就这么躲过了城中的一次叛乱，回城后在林淮的注目下急急被唤进宫里，“太子”这么一顶大帽子迎头砸下，吓得这不争气的小子连夜逃出宫、躲到林府里过了一夜，隔天就被林淮扭送归案，正式封了太子，马不停蹄地开始帮着理政。年关一过，先皇就迫不及待地退位了，太子萧稷继位——用萧稷自己的话来说，这位继得跟玩似的——自此以后，昔日好友只以君臣相称。
新帝萧稷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以前那般跳脱散漫的性子，继位后居然从没想过逃跑，也再没到林府找林淮下棋、去郊外野炊了……
往事像只乌鸦在林淮心头盘旋而过，带来几分不详。
端坐殿上的年轻国君一身藏蓝色的龙袍，摆出一副庄严的模样，受了好友一拜。
“看着倒是心安理得，一点都不见曾经受宫人一礼都手足无措的模样……难道真是当了皇帝心智成熟了？”林淮心里胆大包天地嘀咕了一句。
成熟了好啊，那他也能放心地去边关了。
——四年前先皇在位时，曾亲口称赞林淮颇具将才，下旨让林淮再在父母膝下陪几年，成人后赴边守天裕关。原本萧稷和他约好了，会勤练武功，到时候一同保家卫国，却阴差阳错地当了皇帝，无法履约了。
林淮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萧稷向来对刀枪剑戟、骑射之术敬而远之，也从未表露出于武学一道的天赋。只怕萧稷心里愧疚，因此疏远了自己。毕竟年少时的情谊最真挚不过，林淮心里早已把这长得像个小姑娘一般清秀的小子引为知己，若因这些无谓的事丢了一名至交好友，实在可惜。
只是如今看来，当年再深的情谊，在一方当上皇帝之后，还是不得不淡了。
林淮心里长叹，面上依旧带笑，对着昔年好友又是深深一拜。
“这一拜不为我的冠礼，而是与陛下拜别，”林淮笑道，“子胥，三日后我便启程去天裕关。今年边防吃紧，蛮族几次犯边，这一别不知能否再见，各自珍重。”
萧稷，字子胥。他大林淮两岁，前年便取了字。
乍听旧友唤自己的字，萧稷一成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些动容。
他刚要开口，殿中忽地升腾起一阵阴冷的气旋，吹动他的袍角，也吹熄了墙边一支不起眼的蜡烛。
萧稷瞥见熄灭的烛火，表情微变。他屏退左右，起身向林淮走来，示意他平身。
林淮颇感莫名其妙，迟疑地站起身。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萧稷伸手一搭林淮肩膀，道了声歉。
林淮愈加莫名其妙。
下一刻，他便被汹涌而来的鬼影笼罩。
林淮：“……！”好浓的黑烟！
他果断垂下眼皮，以防烟尘伤到眼睛。
透骨的寒意从脚踝一路攀升，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阿淮，你闭眼做什么？”萧稷无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林淮谨慎地睁开一只眼，黑亮的眼珠左右转了转。
滔天的黑色雾气遮蔽天空，脚下踏着的不是砖石泥瓦，而是白森森的坚硬碎块，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依稀透着血光。
阴冷、诡邪、寒气入骨，周围只有两个活人身上还带着热度。
林淮：“……”
萧稷见他神色震撼难言，有些担忧地唤道：“阿淮……？”
林淮终于在他紧张的注视下开口了。
他幽幽道：“陛下，臣刚行了冠礼，再称阿淮有些不妥。”
等着他严肃发问的萧稷：“……”
重点好像不太对吧！！！
萧稷的语气平静里带了点郁卒：“羡鱼……”
林淮应道：“诶。”
他再次环顾四周，确定了周围只有他们两人，从先前端着架子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子胥——我且先如此称呼你，这是何处？”林淮脚底扫了一圈，想要清理出一片不硌人的空地坐下。
森白碎块被轻巧地扫开，血色愈加浓重。
林淮动作一顿。
脚下露出一个鲜血淋漓的图案，笔画奇诡扭曲，看着鬼气森森、玄妙无比。
萧稷清朗的嗓音在此情此景的衬托之下显得有些空灵：“此处，乃是‘阵’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入阵（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