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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0) ...

  •   (20)
      5月16日星期五 天气未知
      梦醒时分,周身被彻骨的寒流贯穿。
      光,光于何处?夜之帷铺天盖地地落下,我听见谁人的呼吸,沉重、粗鄙。
      指针转动着,滴答滴答,如衔尾的猫,一圈圈,恒久不休,于是踩碎了自己的影。也许是麻木的节拍器,在摇晃不休中被定义下生的命题。
      记忆摇摇欲坠,塌陷成边缘模糊的深窟,将我吞噬,从纵情的面,到柔软灵活的指尖。不断有水珠滴落,顺着指尖溜走,破碎在罅隙。罅隙的另一端是声色犬马的世界,我看见了歌舞与霓虹灯,看见夜下的一片光怪陆离。我将身体缩紧成滑稽的尺寸,就像玻璃王国的小人·,却仍不幸被隔绝在外。
      混沌的、肮脏的、破旧不堪的、滴答滴答,多么悲哀。
      我听见男子浑厚冷静的话语:“平静……地接受。”
      我看见凄惶的孩童,渴盼地盯住橱窗里的琴:“你已拥有太多。”
      潮汐将我拖入窒息的海底,我睁眼再度醒来。
      记忆中的黄昏被镀上了苍白的色泽,如同一张失真的、边缘泛白的旧照。
      沙罗将头抵在我的肩上,轻得令人感知不到存在。与夕阳有着相同色泽的发,一缕缕,柔顺地垂落在我的脖颈旁,却恍如空无一物。
      鸥群扑腾着降临在水面,击打着浪,弄出聒噪的声响。它们的双翅在昏暝的光的照拂下,折射出珍珠的光泽。
      群鱼被推搡着,裹挟着,推搡成一片压抑的黑。世上总上演着这般荒唐又天经地义的闹剧。
      有一条鱼踉跄着,搁浅在脚下的滩涂。她弯下腰,轻柔地将它捞起,拂尽所有黏着的沙粒与尘埃。
      我看着鱼在她手的手中扑腾、挣扎,只是看着。我说:“没用的。”
      她笑着,用迟滞陌生的嗓音朝我道:“它本无拘无束,合该自由远去。”
      可它重新滑入海中,摇晃着向鸥群而去,于是葬身在那片耀目的光斑中。
      在那光芒庇佑的片刻罅隙中,更多的鱼则仓皇地离去。
      水面归复寂静。夕光在其上扭曲地跳动,溶蚀成殷红的血,攀着行刑的十字架蜿蜒而下。
      她仍着那一身华服,我也依然是来时的模样。鱼的尸骸星星点点,随着涛浪浮沉。
      那是悲悯而哀怜的眼神。她缓缓跪下去,亲吻每一个罹难者的面庞,而后嗫嚅着,垂眸望向那已然空无一物的、遥不可及的水平面。
      …………
      当新一日的华光重新映照在我几乎僵死的身躯,我方从混乱的梦中脱身。
      没由来的不安笼罩着我,仿佛有什么不祥之物将要破茧而出。
      节日的笙歌又缓缓奏响,苏醒的人们又开始了新一日的狂欢,又或者他们从未睡去,在这天堂般的城市里,黑夜也成了可以被忽略的存在。
      我行走在冷清的水巷,逐步穿行至闹市。位处深海,水国的人们并不为重力束缚,因而整座城市呈现出复杂的立体三维结构,连升降梯、斜坡一类在人类社会常见的设施,于此也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但我仍抚着被流水侵蚀的粗粝墙缘,缓慢地、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就如同尚未进化的猿混入人群中那般可笑。
      不时有哪位女士的衣摆,或是哪位先生的帽檐同我擦身而过,我浑不在意,浸淫在自己的思绪里。
      或许还是感受到了些许思念吧,思念那座满溢海风的小镇,和单调平常的校园,那些往日见惯的场景,而今也成了遥不可及的念想。
      人便是如此矛盾吧。身陷囹圄时渴望挣脱,抽身远去时却又病态地、惺惺然地追忆和感慨,将那段苦痛镀上华美的光泽。
      所以我仍然龟缩于此,没有勇气扯碎我亲手蒙上的纱。说到底,也只是自己太过幼稚。
      这个时候,沙罗也在备受煎熬吗……?
      恍惚之间,一股冰冷的海潮拍打在我的脸颊,如蝮蛇湿滑的舔舐。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推搡着将我挤向高处,我险些跌坐在广场上。
      口袋里的珍珠闪烁不息,散发出异样的光泽,待我深究时,却保持着可怕的静谧。
      黑潮自琉璃瓦的缝中钻出,顺着残垣攀援而上,如远古的巨兽张开腥盆巨口,将一切可视之物饕餮挤入腹中。澄净的海水被晕染得泥泞污浊。嘎吱声刺挠着鼓膜,低处的屋脊如癫痫病患般疯狂颤抖,而后被巨大的压强坼裂为碎片,消失在水幕之后。
      女子的尖声叫喊、孩童的哭泣、老人的呻吟,混着房梁轰然坠地的巨响,奏成一派混沌的交响乐。玻璃渣混着水流漂浮,在我脸颊划过,伤口隐隐生疼,复又被腥咸的海水不断啃噬。
      周围的人鱼紧捂双耳,痛苦地伏倒在地,仿佛海水中混杂着不堪的噪音。随即又被黑潮触及、吞噬,身形彻底消散在浓郁的黑色里,连同那些华美的衣摆的碎片。
      “帕达拉萨……回归……“我茫然地听着他们破碎模糊的呓语,周遭的一切仿佛是与我毫不相干的、奇怪的默剧。直至我脚下的地面开始崩塌,我如梦初醒般,不得不惶然躲闪,堪堪避开了下落的廊柱与横梁。昔日这些为浪漫与自由代言的艺术品,如今也成了谋害生命的利器。
      回头看去时,它们已分崩离析,地面上徒留深深的陷坑,以及零落的碎屑。蛛网般的裂痕扩散开来,不断下陷,织成一片深邃的渊。来不及伸出手,便有无数生灵堕入其中。
      又一片浓稠的阴影在我的眼前扩散开,黑潮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携卷着建筑的残垣倒下。我躲闪不及,生生被剜出一片血迹,痛觉在我的神经末梢爆裂开来,不及我有所反应,便见黑色的潮水卷向几步之远的无辜生命。
      “等……“
      我趔趄地向前游去,不自量力地企图与那片黑色博弈,我的双手明明已触及那人的掌心,却径直穿过,指尖只擦过了衣摆的碎片,以及污浊冷冽的水流。黑潮逐渐从他的身躯,逐渐向上蚕食,最终在我的视野中留下的,是一双被绝望吞噬的、倒映着地狱的眼。
      我呆立在原地,看向自己的一双手,仿佛那是谋人性命的凶器。
      我本不在意文明的劣拙产物,但造物最伟大的奇迹,在我的眼前就此陨落。
      一遍又一遍,我将双手用力压入破碎的瓦砾,直到它们鲜血淋漓,沾满了碎石与泥土,在那样清晰的痛觉中,我分明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为何会如此?
      胸口的珍珠泛着微光,我凄然地笑着,忽然就明白了一切。
      珍珠的存在为我掩蔽了他者的视线,因而在海底的众生之间,我是无限趋近于无的存在。而若失去了它,我便会被这深海的强压碾碎、窒息,成为沙床上的一具枯骨。
      因而为了我的生,无辜者奉献上了他的死。
      崩塌逐渐消止,我虚脱地坐在地上。
      高处的琉璃窗被用力推开,绚烂的橙色从中流窜而出。几道身影向沙罗游去,汇聚成海底绚烂的霓虹。
      “子民们,很抱歉我们来迟了。“我听到陌生的、稚嫩的、但同样具有威严与气场的音色,”一切都是帕达拉萨族的阴谋,而我们会将松动的封印再度封锁。“
      我同匍匐在地的所有人一样,将希冀的视线投往高处,而后下定决心,驱动脱力的身躯,向着彼处游去。
      我不敢回眸望向下方的千疮百孔。
      我看见在一片华光之中,被众人紧紧簇拥的沙罗。而后用力握住那双手,握住在这片深海中我唯一能感知的温度。
      我拽住自己,迫使自己撞进她眼中所有的挣扎与苦难,仿佛同样照见了自己残缺的魂灵。
      但她移开了本来注视着我的视线,平静地注视着人间。
      我感受到她在颤抖。
      将珍珠归还的一刹那,七道光芒汇聚一处,光芒笼罩之处,黑暗无所遁形,所有角隅一同沐浴在海洋的恩泽中,而后一切逝去的、留存的生灵皆恢复原初,徒留一地荒墟在灵魂深处隐隐作痛。
      而我卸下所有气力,逐渐堕入黑暗。
      …………
      我睁开朦胧的眼,记不清这是今日第几次醒来。
      空气穿过水流,精准无误地进入我的鼻腔,令我意识到什么。我惊慌地触碰我的口袋,捏到了一颗小而圆的珠子。双手被它硌得生疼,我将视线移开,才发觉我掌心与手臂的伤口已被妥当处理,被牢固而精巧地包裹在柔软而有韧性的海草中。
      我抬眸远眺,此处离城堡有着相当一段距离。想来在方才那一片耀眼夺目的光芒中,即使失去了珍珠的庇护,也应当无人发觉我的存在。
      我略略放下心,猜测身上这些大约是沙罗的手笔。连同珍珠,她也一并留给了我。
      只是不知她现状如何。
      海水织成的天幕中,橙色的光华已然淡去,夜幕降临了。只是这夜并不属于狂欢的人鱼们,是单单属于我一个人的。
      约定的时刻即将到来,我决定先行前往城堡等候。
      一路上的废墟在黑夜中静默下来,倘若在这样的破碎砖瓦中,光鲜亮丽的舞会照旧进行,该是多么荒谬的场景。
      不巧,一路行人寥寥。从城堡的落地窗向内望去,每一层的大厅灯火通明,完好、华美,如天国的府邸,让人难以将其与残垣废土和绝望的眼眸联系在一起。
      想来也应当如此,黑潮或许并没有能力波及这座城池的核心地带,更何况这里有人鱼公主的镇守。
      但外缘的人们呢……谁知道呢?
      每一层都乌泱泱挤满了人,男男女女戴着面具穿梭于雕刻满精致纹路的回廊,只是不知在面具之下是否还有往日的欢愉的笑,亦或是悲愤、不安和绝望的泪水。一切都被完好地藏匿在色彩缭乱的假面之下了,一切都无从得知。
      我向着人流最密集处游去,借着珍珠的能力在攒动的人群中穿行。
      “……诸位,我以印度洋的名义向你们致以最深的歉意。如今意外已解决……请各位暂且安心沉醉于这场盛大的闭幕狂欢,后续我们将开展修复工作……”
      坐于高台上的沙罗仍着那一身礼服,面色略带苍白。包绕着她的人群在致辞结束后短暂静默了一瞬,而后在掌声与喧闹中四下散开,三三两两地寻找舞伴。
      大厅复又响起悠扬的华尔兹。
      沙罗只是沉默,甚至呆滞地盯住舞池中的某一点,毫无意义的一点,就如同这座大厅里所有的灯光、宴飨与欢腾起舞的人群,一切的一切都扭转成一片虚无的混沌。
      “沙罗。”我穿过人群游至她身边,蹲下身轻声唤她的名。
      她闻言一愣,抬眼回望我,眸中落日般暗沉的橙色短暂燃烧成朝阳的色泽。
      “太郎……”她勉强道,“抱歉,我不知会演变至此,我本不该把你牵涉进来。”
      “……”
      我只是起身朝她伸出手:“去跳舞吗?”
      没有什么原因,或许是作为告别,或许只是想这样做罢了。
      她终于挽起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似乎毫不意外我会这么说,起身搭起我的手,指节带着轻微的颤动幅度陷在我掌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她没有提醒我戴起面具,我也没有取出一直携带在身上的那只假面,我们只是作为人群的异端,用我们自己最本真的部分赤裸裸地去舞蹈,和焚烧。
      她扶着我的手旋转一圈,裙摆甩开一个趋近于完美的圆,水流撞击她裙摆上的珠饰,摩擦出细细簌簌的声响。
      我细数着节拍,随着她的动作后退一步。
      倘若在我们的交际舞选修课上,她也许是最优秀的学员吧。
      那时竹川和我选了同一位教授的课,练习时因着人数不够,我们二人只能被迫组队。就谁跳女步的问题,竹川与我争执了许久,最终还是我让了步。
      我一阵恍惚,最终还是被华尔兹的乐音拉回了现实。
      回过神便见沙罗凝望着我,心中不由得一惊。她却像是在透过我的身形凝望着什么更加深邃的事物,眼眸中酝酿着不知名的海潮。
      她忽然笑出了声,声音中却听不出悲喜。
      “怎么了?”
      “你不觉得……在旁人眼中,现在的我很可笑吗?”她自嘲般闭了闭眼,“他们看不见你,于是我便独自跳着滑稽的双人舞。”
      “我说,太郎……”趁着节奏变换的空当,她凑近我的耳边呢喃道,“我们逃走吧,就现在。”
      未及我反应,她便维持着原有的舞姿,悄悄将我拉离人群。而后以不容分说的力度,带着我从幕后的琉璃窗逃跑。
      水流急速涌过我的耳边,将那片喧哗的笙歌远远甩在我的身后。
      “我们……去哪里……”我艰难地挤出几个破碎的字句。
      她没有回答,又或者是冰冷的海水湮没了她的话语。她一手拽住我,一手挽住碍事的裙摆,一同穿梭在灯光映照不到的狭窄楼道。
      倘若是从前,我定会将这一切粉饰为一场惊心动魄的、逃出世界之外的冒险游戏,然后再让自己的眼眸以最完美的方式映出她的身影,但现在,心境早已不似当初。
      “……等等。”
      楼道彼端传来不甚清晰的人声。我轻声喊住她,就着她手臂的力道,将她拽进怀中,闪进拐角处。
      我的呼吸与她纠缠一处,我们不约而同放轻了声响。
      “……我说,可可……封印那边的情况太糟糕了,阿克安女神又陷入了沉睡,这样该怎么办才好……”是熟悉的声色,曾在何处远远听过。
      “我们的力量不足……这次印度洋被他们搞得天翻地覆,实在是太失策了!可恶!“来人似乎咬牙切齿,“这样的麻烦事,沙罗她,我实在担心得很……”
      隐隐绰绰之中仿佛看到了谁人的回眸一眼,但最终模糊的身影还是远去,摔下几声沉闷的叹息,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
      最终我们逃往城堡顶端的花园,栖身于无人知晓的花丛中。这里的一切植被都以更加原始的姿态肆意生长,比起人声鼎沸的大厅,这里似乎更加接近海洋的本真。
      我的心中泛起隐秘的兴奋与欢欣,而后是强烈的不安。
      沙罗有些疲倦,恹恹地伏在我的肩上,如搁浅的鲸。我望向她因不停奔走而微红的脸——那本该是具有生命活力的颜色,却在水母群与植物荧光的映照下泛起冷调。
      我不知我是否应当开口,但总有些残酷的现实需要面对:“你说我们在今晚见面,你……你原本想同我说些什么?”
      她微微睁圆了眼,哀戚的笑意在其中浮现,良久方缓慢道:“不……不必了,只是我的异想天开罢了,抱歉。”
      我平静地望进她的眼眸:“你想离开,是么?”
      “……果然很好猜呀,太郎。“她盯住地面,深吸一口气,”可那又怎么样呢?从前的我真是幼稚得可怕。我总以为这里只是一座囚笼,只要自己愿意如何也无法禁锢我身。但是……但是我听到了如此痛心的恸哭,我以高高在上的视角去俯瞰世间,才发觉自己的妄为将给世人带来多么沉痛的灾难。
      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犹豫,我应当坚定我的想法……但若就此远走他乡,我依旧会戴上沉重的镣铐,我会贬低、蔑视自己自私自利的愚行,我……往后一切罪恶的阴云将常伴我身。“
      她蜷缩起鱼尾,紧紧抱住,长发顺着肩膀的弧度耷拉在地,又被水流轻轻托起,“或许这是注定的吧,或许我本就属于这里……可是即便如此我又能做什么呢?只我一人我什么也无法做到,我依旧看着生命随水流逝去,依旧看着苦难填塞城邦。如此,我仿佛成了无足轻重的存在,我的选择全部失却了意义……我实在太疲惫了,我什么也不想理会了。”
      “或许……比起逃跑,面对本就是更加艰难的选择。”我学着她的动作抱住自己,“可我们都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们都背负了许多,这些不允许我们沉沦。哪怕没有意义,这就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我原本可以在这遥远的海滨忘却一切……可是如今的一切提醒我,我们身上,背负着血淋淋的众生的债。“我还是说出了那句迟来的话语,“沙罗,一直以来非常感谢你。现在,在这狂欢的梦结束之后,我应当离开了,我必须离开。”
      我知晓她的迷茫与彷徨,但仍然坚决地抽身离开。我很痛苦,我不能被原谅,但我必须这样做。
      但是沙罗还是原谅了我。她想抚摸我的脸颊,试图抓住些什么,但手指只悬停在我耳畔一寸处,随后轻轻拂过我的下颌。我感受到指尖的一阵寒凉,像深秋的墓碑。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所有的情绪从含蓄的暖橙色温床中挣脱出来,露骨而直白,是我很少看见的模样。我对上那双眼睛,又像是把解剖刀对准自己,挖出血淋淋的肉骨和心脏——我的肮脏,我的丑陋。
      “好。我不逃了。太郎,你是我唯一的自由,你合该远去。”
      她的唇贴上来的瞬间,我感受到淡淡的锈味,不知是谁咬破了舌尖,又或者只是海水带来的咸腥。我的手掌贴在她的后颈,指尖陷入她柔软的发丝,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的轮廓拓印进指纹里。可她的身躯愈发透明,像被清晨的阳光照见的珠露。
      海潮声越来越响,万万里之上的海平面应当是一片晴好。
      “最后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什么?”
      微笑着,她的指尖缠上我的。橘红色的光华在她的周遭亮起,如海底凝固的焰。
      “你离开后,我将身躯坼裂,织成一片庇佑海底众生的网,将一切偿还,从此没有肮脏之物能威胁这座无可救药的、我深爱的城邦。如此一来我的灵魂便能轻盈地同海风自由远去。这是最好的两全之策,不是吗?”她微笑道,“我决定去面对了。所以不要阻止我,好吗?太郎……海月太郎。”
      我的身躯被包绕在眩目的光晕中,动弹不得。我听到远处传来什么响动。
      我隐隐约约感到我正在从海水中抽离。
      多可悲啊,在那片光芒中,我最后想道。我们就像两株自污秽中生发的、无可救药的野草,用残缺零落的根系紧紧攀附一处,汲取彼此的那最后一点可怜的养分,而后在对方腐烂的尸骸上开花。
      我们却为此而自豪,为这泥泞虚无中的谎言而骄傲,假装神明从未在这世上降下润泽众生的沃土。
      可那又怎么样呢……不幸的不只有我们,同样不被眷顾的、被造物视作蝼蚁的存在也将要为我们陪葬。
      可我不允许那一切的发生。所以我以为这应当是最适合我们的结局。可那时没有想到,我最终还是成为了一个可怜可恶的骗子。
      (备注:5月17日补记。海月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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