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宵夜》klaa

2、2

　　过了几天她就带着三个孩子上了火车，在火车站等车那会儿，样子真是狼狈极了，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女人，抱一个孩子拉着另一个孩子还有一个孩子拽着她的衣服，不是张一不想去拉她，而是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手了，她肩上背着沉重的大包，头发蓬乱，衣服被汗湿，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候车厅里真热，正是9月份秋老虎还没走的时节，张一找到一个座位坐下，把两个大点的孩子安顿好，拿出准备好的奶瓶喂怀里的小张玉。
　　当拥挤的人潮推怂着她往车厢走的时候，她担心极了，生怕张静会走丢，但是小张静一直死死地揪着她的衣服角，平安地跟着母亲上了车。找到床位后，张一开始放东西，然后把张静和张莉放上中铺，把张玉抱着坐在下铺的床上。
　　火车发出粗重的吼声，列车发动了。看着窗外远去的城市背影，张一感到一阵心酸，这个城市她也呆了10年了，没有什么没体验过的，坐过轿车也住上了大房子，买过时尚服装也游遍了所有的公园，甚至在这里交了几个真心的好友，甚至在这里找了男人，虽然他辜负了她。她和这个城市息息相关不亚于自己的家乡，因为自己的最美的青春时光是在这里绽放的，有甜美的爱情也有曾经幸福的家庭生活，叫她一下子把这一切都忘掉简直不敢想像。虽然在这里也有最深的打击和伤痛，但是张一不愿忘记曾经的幸福，她甚至不想面对残酷的现实。
　　“你的孩子好漂亮！”一位大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回过头来，看着这个中年女人正看着自己上面的小张莉。
　　“多大了，你的孩子们？”
　　“上面的两个一个7岁一个五岁，我怀里的这个才3岁。”
　　“你的孩子怎么长的这么漂亮啊，尤其是5岁的这个丫头，我已经看出她是个未来的美人，你看她的那双大眼睛多有神那。”
　　过了一会那女人又问：“你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上哪去呀？你会不很累？”
　　张一说：“我要回母亲家，家里没人带孩子只好把孩子都带上了。”
　　“孩子的爸爸呢？”
　　张一一听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索性不回答。女人发现她脸色变了，也就没再问下去，而是欢快的说：“你要是上厕所买饭什么的，就把孩子托付给我吧，我可以帮你照看她们，我就在上铺呢。”
　　张一于是感激地笑了笑。
　　终于到站了，张一把3个孩子并排放在身边等着人群先下，眼看这些拖着大包小包的人们快走光了，她这才把孩子们带下来。
　　虽然同是车站，这个却比上来时的那个荒凉的多，没有卖零食的小贩，人也相对稀少，她拉着孩子们缓缓地走出车站。
　　上了公交车，但是位子以经被占光了，张一一手抱着张玉，一手抓着扶手，张静拉着妹妹也抓好扶手。随着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车内的空间越来越狭小，站在相对较低处的张莉咳嗽了起来。
　　张静突然问张一：“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孩子脸上显出非常疲倦和厌烦的表情。
　　“来看外公。”张一平静地说，然后把目光转向窗外，因为那里大的多。
　　“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外公外婆？她们为什么住在这里？为什么不让他们到我们家去呢？”
　　“好了！”张莉的声音很大，引来许多人的目光，她低下头，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滴，“不要再问问题了，到了家再和妈妈说好吗？”
　　张静看母亲又变柔和了，原本就疲倦的她把刚要流出的眼泪又吸了回去。
　　车子开的时快时慢，这让车里的人们不断的感受着惯性地折磨，大家动摇西摆，有时甚至贴在一起，突然张静把一个中年妇女的脚踩了，不过她及时地道了歉，所以别人也就懒得计较了，并且这个本来就很常见。途中有人下车，这个位子又离张一她们很近，所以张一叫张静赶快抱着张玉坐下，路途很长，不用说小孩，就是年轻力壮的男人也会觉得疲惫不堪，张一叫张静和张莉轮流抱妹妹坐着，算是缓解了孩子们的一点疲劳。
　　下了车，张一开心的笑了，这是她这么多天第一次笑呢，原来自己的母亲正站在不远处等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朝她走来，越来越近，她自己却愣住了。
　　“张一！”方芹大声叫唤并不停地像她们摆手，张一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拉着女儿们跑过去。
　　“妈！”张一紧紧地和方芹拥抱，好像有一个世纪没见面。
　　“你瘦了，”方芹摸摸她的脸，然后把注意力转移到她的孩子上，这三个年龄成等差数列递减的小女孩正以好奇的眼光看着她呢。
　　张一急忙拉过张静.张莉，说：“这是你们的外婆，快叫外婆。”
　　两个小孩一起喊了声外婆。
　　方芹抱起张玉，说：“走吧，张一，我们边走边聊。”
　　路还是原来的那条，只是四周的房子多了些，也算农村富裕的见证。想到人还是那些么，但是可能已经和小时候不再一样了，张一用热切又担忧的眼光观察着这里的一切，路过的行人.房屋，想找到记忆中熟悉的。
　　“你在城里生活的好吗？”
　　“我………”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刚到家就诉苦，会影响母亲的心情。
　　“还好吧，那儿有很都东西妈你应该去见识一下，”话刚出口，张一就发现自己错了，母亲本来就是城里人啊。
　　“是啊，时代不同了，一辈子困在这里守着这个家，什么也不了解，完全脱离时代，妈妈真的不中用了……..”方芹淡淡地说。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见方芹好像并不是介意她的话而是确有此感，张一就没再说下去。
　　“妈，我真不够孝顺，没能接你去城里享福。”
　　“人老了在哪都是一样的，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家人们在身边，住在哪都开心。”说着，方芹想起了死去的老伴，落下泪来。
　　“妈，”张一递一张纸给母亲，可是她没接，可能已经习惯了不用吧。
　　“爸走的还好吗，不痛苦吧？”张一小声问。
　　“挺快的，是心脏病。”
　　到家了，还是原来的房子。院子的栅栏被精心修理过，原来不高的树已经长的十分高大，超过了平房的顶。院子里种着一排花，虽然已经凋谢，但是显然被仔细地修剪过。
　　“爸还一直在摆弄他的花啊？”
　　“是啊，”方芹让孩子们先进屋去，“他一直到走之前几天还在惦记他种的植物呢，可能人死之前会有预感吧，他老叮嘱我要好好照看院子里的花，怕它们冬天冻死。“
　　走进屋里一看，还是原来的摆设，就是张亮的房变的空些，自己的房间改为了喝茶.聊天的地方，看来我走后母亲和父亲生活过的不错，张一想。
　　方芹把茶叶倒出来，用还烫的水冲好，递给张一。又给孩子们倒水。
　　“你们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呢？”张一迟疑一下，“爸应该已经干不动农活了吧。”
　　“我们运气好呀，”方芹激动了起来，“你知道你爸那快地吗，原来我就觉得很肥沃，种什么什么长的好，前几年来了个勘测小组，发现这块土适合种一种外国引进的菜，而这种菜在市场上卖的可好了。”她喝一口茶，眼睛里放出开心的光，“后来你爸把这块地以很高的价格租给那帮人，我们就靠租子可以过上比原来还好的生活，还有，你每年寄回来的钱，我们给张亮办婚礼用了一部分，你爹生病用了一部分，其余的还留着给你。”
　　“妈，这本来就是给你们的钱，我又不缺钱”但是话一出口，又想起跑了老公，迟早要用钱的，于是说：“那你帮我先存着，以后再用。”
　　方芹点点头。
　　“你在那边怎么过的？是不是都不想回来了啊？”
　　“哪有，”张一突然有股想流泪的冲动，她没法不说自己的境况了，“原先还好，可是不久前我离婚了。”
　　“什么？”方芹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我丈夫又看上别的女人了，他提出的离婚。”
　　“竟有这种事，孩子他也不要了？这不是没人性吗？我们这里也没这种事啊。”
　　“妈，你毕竟在城里呆的不长，而且又是那个年代，”张一已经平静了下来，“你不知道城里的复杂，人很容易变卦的。”
　　“那你打算怎么生活呢？”
　　“我不知道，我有好长时间没工作了，一直靠的刘波，这也许是报应吧，现在我………”
　　“回来跟妈一起住吧，”方芹坚定地看着她，“妈还可以帮你带带孩子，虽然农村没有你们那生活条件好，但是收的租子足够可以养活我们所有人了，就算有点拮据，妈也可以想办法。”
　　张一呆呆地看着母亲，好像又回到小时侯，她总是坚定着信念，好象一切都可以被掌控一般。
　　“好，我也打算不回去了，其实我也没法在那儿生活了。”张一哭了，她看见母亲进到房里去和孩子们讲话，就像小时侯和自己讲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