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碧落黄泉（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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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屠府后院
一颗银杏长在了一墙之间，一半朝向屠府，一半长向夹道。
屠府一家静静的埋在树下，和夹道旁边的管子爷爷一样。
一墙之隔，终万籁俱寂，树下的亡魂，在黄泉下沉眠。
谷雨轻轻将小九儿安放在管子爷爷旁边的小坑里，看着她的小脸一点点被土掩盖，在一旁忍不住啜泣。
雪心用手洒着一抔抔土，默不作声。
眼见她涕泗横流誓将仇报，眼见彻彻长夜不眠相拥把泪尝，眼见滂沱大雨中怒眼直闯阎王庙。
可最终却是“算了”二字，释怀了内心的仇恨，
虽在腌臜中滋长，却不失向光明之心，小九儿最后，都选择去当一个救人于危难的好人。
一个垂髫小孩，谷雨内心感慨万千，本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天真烂漫时刻，是什么锻就了她的刚柔之心。
谷雨靠在墙上，苦涩的闭上眼睛，然后和雪心走出夹道，不言不语地行走在街道上。
至少，她和管子爷爷永远团聚了，就像她说的一样：管子爷爷永远也甩不了小九儿。
雨已停了，老板娘拿着烟管，坐在门口，看着房檐的雨滴往下掉。
“都了结了，是吗？”老板娘淡淡地问，
雪心靠在门柱上，细细地，将发生的一系列事告诉老板娘。
烟管里的烟草冒出点点火花，成为黑夜里唯一的颜色，老板娘猛吸了一口，长长地吐了一缕云雾，在眼前迷蒙一片，看不真切。
谷雨有气无力的靠在房间窗边，拨弄着手机，翻着相册的一列列，
要是能留下照片就好了，可有的人死了就是这样不露痕迹，在世界的繁响里，没人注意到有个地方安静了。
“这就是你说的手机啊？”雪心坐在谷雨的窗边，双脚悬空在外面，对着谷雨笑道：“不是被当了吗？”
“还我了，”谷雨苦涩的笑道：“回头想想，如果我能勇敢点…不至于…”她喉咙发酸，梗塞地流下眼泪。
“可我只会哭，只会害怕，我以为我能帮她，结果最后不过是我拖后腿罢了。”谷雨使劲的擦着眼泪，可就是擦不干，一个劲儿的往外流。
“诺，”雪心将手心放在谷雨眼前，几粒糖静静地放在手上，嘴里还塞着一颗糖，淡淡地说：“不高兴，吃一颗糖。”
她接过几颗，将糖含在舌尖，千丝万缕的甜蜜如温柔的怀抱，沉默片刻，谷雨仰望着45°的天空，喃喃道：
“听说仰望45度，泪水就不再流，”她自嘲的笑道：“你教教我什么是勇敢吧，我已经…不想再流着眼泪了。”
雪心低着眼看着她，笑道：“你不是站出来了吗？最后是你重伤的噬心魔啊。”
“勇敢，要自己才能学会。”
谷雨看了看手，一道流光的异能流在指尖旋转，
“我都不知道有这种能力，若是早一点发现就…”谷雨叹了叹气。
“毕竟没人能一眼看出，你是个半神，”雪心说：“拥有异能的只有神族。”
“半神？？”谷雨惊诧道：“可我的父母应该都是人类啊？”
雪心撇撇嘴，戏谑道：“那你就应该是捡的吧。”
谷雨拿出手机，翻开相册，点开一张和老爸的相片，看了看，她的老爸黑发黑眼，谷雨是一点没传，她笑了笑：“邻里街坊都说我跟我爸不像，我爸爸说因为我全遗传到妈妈的美貌。”
“可是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和我爸离婚，不辞而别了。”谷雨翻着一张张照片，没有一张留下她妈妈的痕迹，
“我对妈妈的印象很少，”谷雨说“我甚至都忘记了她究竟长什么样，我的记忆里只有老爸。”
“你母亲知道肯定气死”雪心调侃地说。
谷雨低着头笑也不是，于是抬头好奇地问：“雪心，你家人呢？”
“死了。”只见雪心笑容骤然收敛，一脸冰霜地说：“在战乱中没了。”
“对不起…”谷雨内心五味成杂，她看着雪心，弯着背曲着一只膝，无神的看着远方。
“战乱，真的很痛苦呢，”谷雨喃喃道：“不过现在应该没有战乱了，人们至少不会再流离失所了吧”
此话一出，默了很久，雪心才沉声道：
“这不过是虚假的和平罢了。”她指着前方，一座高耸的山峰矗立在远方，遮住了未知的地方，
“这不过是还没有打响，已经硝烟弥漫的战场，”雪心顿了顿，回头看着谷雨，
“你看噬心魔出现，有官府管吗？为什么有人出事，却没有一个人去报官府呢？”
谷雨一脸凝重的看着她，
其实发生此事的时候谷雨就有想过，为什么小九儿此事不找官府，来找一个饭店的小二呢，不可能只是因为雪心的身手不凡，若是找官府，精锐六重异能，人数也多，不是更可靠？
但噬心魔提醒了她，
“对，夜夜笙歌，通宵达旦。那些人只会在高高的看台，听着自己的□□花罢了。”雪心声色平淡，没有一丝跌宕“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并不能成为人，能让我们无事的生活便是对我们最大的仁慈。”
谷雨记起登记时那位胖官员那老酒未散的口气：
“现在乃是神界兴旺发达关键之时。”一字一句，现在想起，字字珠玑。
若真为兴旺发达之时，怎会有人以盗窃苟且偷生，若真为兴旺发达之时，怎会途有饿殍而不知，若真为兴旺发达之时，又怎会出现噬心魔，想要踏平这所谓的太平盛世。
所谓兴旺太平，不过是碧落之上的那些人罢了，而地下的百姓，仍然在水火交融的炼狱里挣扎匍匐。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谷雨叹道：“我曾经一度恨着杀人不眨眼的噬心魔，可恶这世上竟有如此恶毒之人，可与他对峙之后，我内心却有数不尽的叹息。”
谷雨望着雪心，苦笑道：“导致这一切的根源究竟是什么呢？”
天即将启明，照亮这看不见的未来，谷雨看着安宁街道，如若第一次醒来在医馆看到的一样：店铺鳞次栉比，水车旋转着闪着金光，却再也品不出那时的感受了……
雪心看着初生的太阳冉冉升起，笑着问谷雨：“你之后准备去哪？”
“还完债后，就参加近卫队的试炼，回家。”光芒映照在谷雨脸上，泪痕早已不见，坚定的眼神熠熠闪光。
“近卫队试炼可是很危险的，你能行吗？”雪心问。
“若想要改变，总要踏出第一步的，”谷雨笑了笑：“我应是要自己学会勇敢的，像小九儿一样。”
她背过身理了理员工服，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我得下去工作了，不然扣我工资还咋去啊？”
雪心坐在窗前，直直地笑着看着她的身影。
两周后，参加近卫队试炼的晚上，谷雨来到老板娘的房间，道谢交还了员工服。
老板娘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却没有吸她永不离手的烟管。
“明天就参加试炼了吗？”老板娘问。
谷雨点点头：“感谢老板娘这两周的寄寓之恩，若有机会，我一定再回来谢你。”
老板娘浅笑着摆摆手，然后笑容微敛，正经危坐地对谷雨说：“带着雪心一起去吧。”
谷雨一丝惊诧，不解的看着老板娘，她看着眼前的烛灯，细细地说：
“我初次见那个孩子的时候，她一脸死气不像人样，”
那时突然走进一个邋里邋遢的小孩，披着又长又烂的斗篷，把着柜台，神经兮兮地问：
“你这里的饭，吃了能开心吗？
谷雨内心憋笑，却又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问：“然后呢”
老板娘说：“我本来觉得就是街头的疯子，，怕惹了我的生意，想要赶她走。”
可是她看见她的眼神，无尽的绝望中竟有着一丝期望，还有深深的害怕。
她竟然有点犹豫，她害怕她说错话，会掐灭这孩子心中那如风前残烛一样的希望，她便哼笑道：“吃饭怎么会不开心？”
于是雪心突然像疯了一样的野狗，竟到处抢饭店里客人的饭食，周围的人又是骂又是拳打脚踢，她都熟视无睹。
老板娘拉也拉不住，端了一碗大米饭，放在她面前，教训她道：“吃这碗，没人跟你抢。”
她狼吞虎咽的吃着，又因为吃太快呛的不停的咳嗽，脸上夹着两行泪流进碗里，却因遮住脸看不清表情。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而哭，再那之后她就再也没哭过了，只是问什么都不说话，就像她的世界上再无其他人一样，什么都不见，也什么都不听。下雨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外面，浑身淋的透视，直直望着天。”老板娘回忆着。
谷雨的内心如刀插一样刺痛，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仿佛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
“我每天就怂恿她去外面走走，到处玩玩，的确是有效果，过了半年后她渐渐多了一个表情，却慢慢的只有这个表情。”
是笑，谷雨知道，笑容是一个很恐怖的面具，就如小丑一样，他的脸一直笑着，但你却无法揣测他真正的喜怒哀乐。
“她不是真正的快乐”老板娘看着谷雨说道：“这孩子还没有释怀，她内心有淤结，我这里…不过只是她的寄居罢了，她还没有找到她真正的归所。”
“所以我想拜托你，带上她一起踏上此次旅行，希望她能找到内心的答案。”老板娘笑着，拿出一些钱财。
“在路上，用的着。”
“您真的很关注雪心呢”，谷雨莞尔。
“…可能是把她当做我的女儿了吧”老板娘皱着眉苦笑道：“若女儿还活着，应该和她年纪相仿。”
烛光将两个人人影映在墙上，不停跃动着…
“好了不说了，”老板娘又恢复了她一如既往平静的表情：“得赶快把雪心喊起来，近卫队的试炼可是那些地方乡绅为了家族名誉而抢破头颅挤进去的，你们今晚就去广场等着，别耽误了未来行程。”
雪心突然大半夜被叫醒，一脸惺忪两眼懵逼的背着老板娘不知什么时候备好的行李。
“我为啥跟她去啊？老板娘你是不是要赶我走？”雪心吼道。
“闭嘴！近卫队可是好机会，五湖四海可以给开心饭店打广告，我好友张大婶都开连锁店了。”
“你还挺时髦的？可是……”雪心刚想说，被老板娘堵住了嘴，和谷雨一同被撵了出去。
她穿着黑色的唐装，老板娘附赠给了她把打满广告的油纸伞，吼道：“没把名声办大就别回来！”
雪心别着油纸伞，一路嘟囔的和谷雨来到广场，广场竟异如往日灯火通明，已经集合了不少人了。
“好了，名额满了！”台上的人穿着一身铜色的甲胄，留着一个清爽的寸头，整个人看起来凶气十足。
他举着画有盾牌与剑横插的旗帜，高声喊道：
“欢迎加入近卫队试炼。”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碧落黄泉（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