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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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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
这是许若最后一次送花了,说来也可笑,这二十四年荒唐的人生,就要结束了。
许若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连带着这该死的天气,都觉得莫名的舒适。
鞋子轻盈的踩着一滩又一滩的水,手里的雨伞随着风来回摇荡,身上的衣服被雨淋湿了也不在意,像是一场最后且无声的狂欢。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刚下课的学生,可直到看见了她的目的地—东林墓园
好久没见过晴天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许若边想边看着这两个墓碑,开口说道:“爸,妈,我要走了,活了这么久,也挺不容易的”
声音像是好久没说过话了,参杂着沙哑,“我把我的房子留下了,没卖出去,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我怕我走了,没人记得我,我又把许言住的房子过到他自己名下了,也算是还了他们生我养我的那几年,剩下的钱也都给他了,怕他不收,我让他同学帮忙转交给他,你们放心,我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你们。
许若又说了许多。
空旷的墓园,一座座的墓碑,都在聆听这个人的故事,声音环绕,让人发颤。
好像是为了安慰这些聆听者,许久没见微笑的脸上,出现了笑容,用手胡乱抹了一下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许若摸了摸墓碑,就像小时候,他们摸着自己的头一样,说道:“一会见”。
按照原本的计划,许若处理好了一切。
交接完工作,又给许言买了些新家具,因为许言不让进他家,只能买了一堆食物送到他邻居那里,等他回来转交给他。
这小子又不知道去哪里玩了,许若边往家里走边想。
许若家和许言家离得挺近的,因为照顾起来方便,要不是因为那件事情,我们的关系应该挺好的吧,想到这里,也进了家门,直到看了眼门口的仙人掌,许若又出了神。
那时候许言还小,十三岁,养他的第四年,不知道去哪里弄来了一个仙人掌送给了我,说是会开花,当时面临着毕业找工作,又负担着他的学费,根本没空理他,也没有心情。他硬要把仙人掌放在我怀里,一生气,就把仙人掌摔了。花盆碎了,可仙人掌没掉在地上,小小的手接着那颗仙人掌,全是刺。去医院时居然没有一点哭声。
医生给他拔刺时,我才想到,那天是我的生日。
那是我们相处四年来唯一一次冷战,直到现在都没有好过。
当时的那颗仙人掌就像是他伸开的手,好像对我说,姐姐,你还有我。
从那之后,我才发现,他并没有错,错的只是我,我把他当成负担,当成累赘。
后来,我加倍的对他好,想把他缺失的那段感情弥补回来,可是已经晚了。
再后来,自己每一次生日,他还是会买一盆仙人掌送给我。
也只有仙人掌了。
只可惜,看不见它开花了。
许若坐在窗户旁,外面的雾挡住了车道,看不清方向。可是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本来是打算找一处没有人地方,随便死了算了,可是又怕被野狗吃掉,已经活得这么难了,死的时候就好看一点吧。许若找出安眠药,倒出来放在旁边。
许若一点都不担心被许言知道,因为他根本不会知道,这个房子是在他来之后买的,就是仙人掌碎的那段时间,不想和许言面对面冷战,就搬了出去,又怕许言出现什么事情,就搬在了附近。当时条件不好,只能租房子,后来赚的钱够了。就把房子买下来了。而且许言除了一年一次仙人掌的问候,剩下的也没了。
一边想着,一边给许言发消息,借口早都找好了,可能他也不会看。
收拾好屋子,许若拿起身旁的笔记本,开始写下了这二十四年短暂的一生。
许若六岁,父母不喜欢女孩,在生下一男孩后,把许若扔进孤儿院。
许若九岁,被养父母领养。
许若十四岁,养父母因意外去世
许若十六岁,被迫抚养亲生弟弟,名为许言。
许若二十四岁,许言十八岁……
……
许若还没写完,手机突然来了电话:“喂,你好”,那边的话让许若突然站起身,“这里是公安局的,你是不是认识许言,他把人打了,你快来一下吧”,“好的好的,我马上就来”,许若紧忙挂断了电话,看了眼一旁的安眠药,扭头走了。
许若来到公安局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一个清瘦的男子蹲在地上,抱着肩膀哭泣,像极了当初被抛弃的自己。
旁边的大妈一身土气的名牌,口水像喷壶,指着那个男子说着什么,土气女子旁边就是被打的那个孩子,许若还没等看清,就听见了里面的争吵:“你一个被包养的还敢打我儿子,年纪轻轻不学好,怪不得没有父母养你,我看你父母就是被你克死的”。
男子急了,冲上去就要打人,被旁边的警察急忙拦住了。
“快来快来,你在这看什么呢,快来啊”,许若被警察的一句话叫醒了,连忙跑过去,拉住许言,问向警察:“怎么了这是”
警察犹豫了一下说:“那孩子说他被人包养,他气不过,就把那孩子打了”。
土气女人看见警察向着别人说话,上下打量了一眼许若,说的更难听了“呦,你认识他啊,长得还算可以,怎么,你也包养他啊”
只听怀里的男子突然大喊“你再说一遍”,眼看着就要冲过去,许若拉的更紧了“许言,我来解决,你别怕”。
许若感觉手里的男子颤抖着,又生硬的说:“有我呢,别害怕,姐……,我在呢”。
那句姐姐还是没说出口。
也不知是哪句话安抚了他,手里的男子真的不动了,向后面走去。
许若看向土气女人说“你凭什么说有人包养他,凡事都得讲证据”
“还证据,别和我讲你们城里人那一套,他就是被人包养的,我儿子都看见了”
这时土气女人对着他儿子说“儿子,你说,是不是有人包养他”
土气女人儿子也抬起了头,当他看向许若时,许若惊了,这不是许言的好朋友吗,我还拖他帮忙把钱给许言呢。
许若当时就明白了,但也没直说,问向那被打的男子:“你在哪看见的”
被打男子不敢承认,说“我就是看见了,有个女的给他钱”
许若面无表情,又问了一遍,“你在哪看见的”,这一遍声音很大,盯着被打男子的眼睛,要把他看穿。
被打男子吓傻了,磕磕巴巴的说:“那……女的把钱给……我的,她……当我面给我的,我手……机里还有照片”
“什么?还有照片?”许言听见这句话又要冲过去。
许若立刻拦下了他,怒吼着说:“许言,回去”
许言愣了,许若也愣住了,许言从来没听过许若这样说话,许若也从来没这样对许言说过话。
公安局了迎来了片刻的安静。
被打男子以为抓住了许言的把柄,又说道:“是啊,我就是有照片,本来想发在学校表白墙嘲笑你的,但是这美女这么美,我又不舍得了”。
被打男子像是疯了,笑了笑,又大声说道:“凭什么你能被她包养,凭什么美女都围着你转,我喜欢的女人都喜欢你,凭什么”
“我就是让你被嘲笑,让你身败名裂,一个没有父母的人,凭什么享受爱”
被打男子又看向了许若说:“你看他都不为你说话,你白包养他了,要不你包养我吧,我长的也不差”。
许若听见这些过激的言论,浑身颤抖。
许若终于承受不住了,这些年的压力,崩溃,都在这一巴掌上,打在了那个男子身上。随后便听见土气女子的大喊。
说的什么许若已经听不见了,耳朵开始耳鸣,眼前都是花的,头开始眩晕,想找个地方支撑,发现走不动了,腿是软的,又不能蹲下,弟弟还在这里,不能让他受委屈,都和他说了有我在。
许若微睁着眼睛,坚持说道:“报警的人呢,他来了吗,他应该看见过程了吧,不都有监控吗,调监控,我要是把他打坏了,我就陪你钱,不就是想要钱吗,但是污蔑我弟弟的事情怎么算”
“你仔细看看,你拍的照片和我长的像不像,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他姐,他不是被人包养的”,许若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话喊了出来。
这是许若第一次外面承认是许言的姐姐,也不知道许言会不会生气,但是这都不重要了,因为许若倒下了。
意外的是,疼痛的感觉没有出现,反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在昏迷的最后一刻,许若听见了头顶的声音“抱歉,是我报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