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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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裴天和宋焱就出院了。
“咔嗒”宋焱打开了507房门。
房间里一片狼藉。
随处可见的烟蒂酒瓶，茶几上和地面上还有干涸的红色液体，四周墙面也是劣迹斑斑，看起来简直不像是人住过的地方。
本来房间里的味道就呛鼻，现在再加上药水的混合气味，闻起来更加“销魂”了。
裴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记忆中的自己应该是个有洁癖的人，可是看到眼前这个堪称垃圾堆的地方，他竟然没有一丝嫌弃的意思，而且每次来到这里都有种莫名的心安。
宋焱仿佛当这些不存在似的，面无表情走到沙发上坐下。裴天也走过去，把上面的衣服推到一边，也坐下了。两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很疲惫。
裴天扭过头去看了看宋焱。
他现在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头上绑着绷带，把好看的眉眼露了出来。他的眼睫毛很长，在眼睛下方刷上了一层阴影，加上微微上挑的眼睛弧度，还有点勾人的意思。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下午六点的阳光从窗户洒了进来，给屋子里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金色薄纱，轻轻的，柔柔的，暖暖的，四周静悄悄的，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了。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宋焱突然开口打破了这片宁静。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不掺杂一丝感情。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说实话有点欠揍。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一直是这种语气，无论是跟裴天还是其他任何人，都一样。
不知道是他性格使然还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这些裴天都无瑕顾及，他只想快点找回真正的记忆——之前宋焱在派出所说过他爸帮过他，从这里入手，或许可以找到一点线索。
“你爸之前是在哪里工作的？他怎么会认识我？”
宋焱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着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进了卧室。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老年手机，看样子应该是他爸的。
他打开手机相册递到裴天手里，裴天接过来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合照，其中一个人正是自己，西装革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很冷漠。左手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比着剪刀手，丝毫不受旁边冷气压的影响，咧着嘴笑得很开心。
宋焱走到窗户前，双手杵在窗台上，看着远处的夕阳。
阳光照在他身上，在背后投射出一条长长的影子，看起来落寞又孤独。
“那个人是我爸。”宋焱吸了下鼻子，低声说。
“他之前在正鑫汽车公司工作，在流水线负责总装——有一次晚上，他在下班回来的路上被人打劫，是你帮忙打跑了歹徒，然后就有了这张照片。但是他并不认识你......”
“对了，”宋焱扭过头看向裴天，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眼神不禁恍惚了一下，“你之前在医院看到的那个眼镜男就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牛邦。”
居然是他，一想到他那双眼睛，裴天又有想吐的感觉了。
“你......好像很讨厌他，”宋焱转过身来，正面对着裴天说，“你们看起来应该不认识，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身体不受控制......”裴天压下心里的那股恶心，继续说，“他人怎么样？”
“接触过他的人对他印象都不错，为人做事很负责任，在他们公司的口碑很好，我爸他......”宋焱顿了顿，又转过身去，“我爸去世的时候，是他帮我找出了凶手，光凭这，我也得一辈子感谢他。”
“......”裴天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宋焱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谢我干嘛，你之前帮了我爸，这是应该的——况且，这些好像也没帮到你什么......”
两人相顾无言了好一会儿。
“咕噜咕噜”
静谧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类似于开水的声音。
是裴天的肚子响了，现在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他的肚子早就饿瘪了。
“那个，我们做饭吃吧......”裴天现在的耳朵跟煮透了一样，红到快要滴血，为了缓解尴尬，自己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宋焱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眼睛明显在问：“你会？”
“虽然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但是在做饭方面，我应该很有天赋，”裴天说着说着突然兴奋起来，“不瞒你说，我现在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好几个菜单，做饭步骤也记得清清楚楚，什么佛跳墙、东坡肉、还有各种炒菜，照着做肯定没问题！”
宋焱看到他一脸的兴奋样，不忍心打断他，摇了摇头就闭目养神去了。
当裴天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一打开冰箱就瞬间傻眼了，里面除了啤酒和蔫了的几根葱，再也找不到其他食材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怎么办？
这时候，裴天从茶几上瞥见了几包泡面，这......也行。
从佛跳墙到泡面，这个跨度有点大——不过眼下也没得选了。
裴天戴上围巾就开始煮泡面了。
第一步先开火！
第二步把锅放上去！
第三步把泡面丢进去！
最后等吃就行！！！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还真有点大厨风范儿。
最后水开的时候，裴天把葱放进去就端出来了。
但是过去的时候发现茶几太脏，他又端了回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抹布——然后开始像擦艺术品一样擦起了茶几。
裴天用抹布把茶几擦了好几遍，但是上面的红色药水怎么都擦不干净。
再这么擦下去，方便面就发了。
“用洗洁精——会快一点......”最后宋焱忍不住好心提醒了下，然后自己拿起啤酒喝了起来。
桌子这么脏，干擦能干净么？
“哦哦，对对对！”裴天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我怎么没想到呢！”
然后就兴冲冲跑去厨房，拿来了......香油?
他把香油倒在茶几上无比认真地擦了起来。
果然顺滑多了。
“噗！”绕是宋焱之前再怎么淡定，这次也忍不住了，看到裴天用香油擦桌子，他差点没被啤酒呛到。
宋焱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你现在是擦桌子呢还是炒桌子呢？你连洗洁精和香油都分不清吗？”
裴天一脸懵懵地看着宋焱，“它瓶身光秃秃的，上面什么也没有，厨房里除了这个就是一些黑乎乎的各种调料，那些总不能是洗洁精吧？”
这时候，宋焱才想起来，洗洁精之前早就用完了，因为自己不做饭，现在厨房里有什么没什么，他也早就忘了。
但是......但凡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不会把这个搞混吧？
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他该不会是......是那种地方跑出来的吧......
宋焱想到这，心里不禁打了个寒噤。要真是那样，自己就麻烦了。
最后，宋焱让裴天从卫生间拿来了洗衣液，茶几总算是擦干净了。
裴天献宝一样地把泡面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在宋焱的注视下打开了。
这次他又傻眼了。
这满满一锅水的泡面，看起来寡淡无比，上面还漂浮着两根发黄的葱，没切，看起来很像蚯蚓。
“你是煮泡面还是做泡面汤呢？这么多水？”宋焱几乎就要确定他就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了，不然没法解释现在的情况。正常人像他这么大，不会连煮个泡面都不会。
裴天用筷子夹了几根泡面吃了起来。
“很好吃啊！味道刚刚好！不信你尝尝！”看他那一脸陶醉的样子，感觉真像是吃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美味。
宋焱信，所以他选择不尝。
看到裴天吃得这么开心。
宋焱心里突然有点可怜起他来。
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都不挑食。
宋焱一口都没吃，喝掉最后一滴酒就起身走了。
裴天嘴里吃着泡面，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看到宋焱没吃就走了，连忙问他：“你不吃吗？”
“没胃口，你吃吧，我进去休息了。”宋焱说完就走开了。
“诶......那个......”裴天在身后问他，声音低得跟蚊子一样，“我今晚可以睡在这里吗？”
“随便。”宋焱说完就关上了门。
最后，那个被宋焱嫌弃的泡面汤被裴天吃得一干二净，还打了个饱嗝，脸上容光焕发。接着他把厨房和客厅都打扫了一遍，窝在沙发上睡了。
沙发很小，他根本不能把腿伸直，在上面翻来覆去睡不着。
折腾到后半夜，裴天才终于睡了过去，但是没多久，他就被卧室里传来的呻|吟声给惊醒了。起初声音很小，他也就没在意，但是后面声音越来越大，最后都呜咽了，听起来很痛苦，于是他就急忙走过去敲门。
“你怎么了？没事吧？”里面没人回应他，裴天提高了声音，哐哐砸门，“宋焱！你说话！”
“......我没事.....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
但是他的声音在裴天那里听起来可不是这样，感觉他像在极力忍耐着。
“你开门！不然我就撞开了！”裴天已经做好了撞门的准备，就在他准备要踹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裴天扑了个空，差点摔倒。
宋焱虚弱地靠在门上，感觉那是他现在的唯一支柱，一离开就会倒下来。他的额头上还冒着冷汗，脸色看起来很苍白。他抬起眼看了看裴天，看到对方一脸担心的样子，就强打起精神说：“我真没事，你别管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裴天伸手去碰了碰他的额头。
“怎么这么烫！”这下裴天真的慌了，宋焱的额头跟炭火一样，再不送去医院，真的要出人命了。
“你快跟我去医院，再烧下去人就傻了！”
“不用......”
“都这时候了你还嘴硬！快跟我走！”裴天说着就上前去抓起了宋焱的手腕，被他一把甩掉了，因为太过用力，身体也跟着晃了晃。
“你别多管闲事了，就当看不见成么？今晚就算我死在这也不关你的事，没人会怪你......咳咳......”一下子说这么长的话，宋焱忍不住咳嗽起来。
“......”裴天听了宋焱说的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也染上了怒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叹了口气，心一横，一把拽过宋焱的手，蹲下身背起了他。
“喂！你放我下来！”宋焱使劲儿推开他的背，想要下来。
裴天用双臂紧紧箍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到底是病人，折腾了没一会儿，宋焱就上气不接下气了，只能任人宰割。
裴天背着宋焱一路狂奔，因为太过着急，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差点被随地乱丢的香蕉皮绊倒，幸好他及时抽出一只手扶住了墙，俩人才不至于摔成狗吃屎。
“呃......”裴天的手被擦破皮了，渗出了不少血，可是他现在顾不上自己，急急就往外走。
现在已经是半夜两点钟了，筒子楼外面连只蚊子都没有，更别说人了。
附近的医院离这里有两公里远，走路快一点的话也要半个小时才能到。裴天拿出手机看导航，确认好方向就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很快，裴天的脸上就流了很多汗水，T恤也湿了，紧紧黏在身上，勾勒出了好看的肌肉线条。看得出来他之前有经常健身，刚开始背着宋焱跑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
不过跑了有一段距离后，他也慢慢有点体力不支了，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但是依然没有放慢脚步，一直咬牙坚持着。
天很黑，夜很静，路面上只有他们俩个人交叠的背影，还有裴天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宋焱现在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看着裴天宽阔的背，他的眼前隐隐浮现出一个人影。那个人的头发已经有点发白了，身体也有点佝偻——但是背着他，依然走得很平稳。
突然，宋焱不知道在他背后说了什么，声音很低，很难听清楚。
“怎么了？”裴天停下了脚步，扭过头去看他，“是不是我走路太快让你难受了......”
宋焱没说话，只是紧紧闭着眼睛，嘴里一直嘟囔着。
看他没回答自己，裴天又抬起脚继续走。
突然他感觉到有几点泪水滴落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一路滑落，最后停在了自己的心口位置上。
裴天的心止不住颤了颤，他没想到宋焱会这么难受，于是又加快了脚步。
没走几步，宋焱又开始胡说了，这次声音稍微大了些，就在一阵风刮过之后，他听清了。
宋焱一直在说的是：爸。
“......”
裴天放慢了脚步，眼神复杂地看着前方。
宋焱还在时断时续说着，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双手一直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感觉很不安。就在他的声音再次落下来的时候，裴天停了下来。
只见他顺了口气，微微侧过脸去，低声说了句：
“我在。”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后，对方的呼吸就平稳了很多，身体也放松了。
裴天松了口气，又开始加快了脚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