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曾经的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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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一些话放到开头先说：本话中角色的任何观点均不代表作者观点。放弃自己生命是一种非常不理智且自私的行为，作者本人是非常反对的。］
*
“听说了吗？他是……”
“噫。长的挺好看的，居然是个……啧啧啧。”
“我去，哈，真的假的？他亲口说的吗？”
“同性恋，真恶心。他有没有那种病啊？”
“操。昨天我还跟他说话了，真晦气。”
“嘤。他是1还是0啊？有对象吗？”
……
有很多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环绕在于凉夏耳畔。那些声音，从轻轻的呢喃变成震耳的噪音，于凉夏烦躁地睁开眼，所有的嘈杂在那一刹那消失。眼前是一片一片的白光，什么也看不到。
白光一点一点褪去，他熟悉的校园浮现。
说熟悉，也不太正确。因为这片校园的操场有些破旧，而他现在学校的操场被重新修建过。
他坐在操场修建前的凉亭长椅上，长椅的那边，有一位少年。
午后的阳光穿过层层葡萄叶，点在了少年干净稚气的脸庞、缀在了他乌黑蓬松的短发上。眼睛很大，清透纯净的令人发心痒——是未暖冬。
是生前那个少年未暖冬。
不知道为什么，于凉夏清楚地知道，他现在是第三者视角，在这里的谁都看不见他，他也改变不了这里的什么。
“初夏……真好啊。”未暖冬仰头，看着重重叠叠、被阳光打透叶子的叶脉，“要是能一直停在夏天该有多好。我可太喜欢夏天啦——”
未暖冬的身边突然站出一位男生，于凉夏看不清他的脸。那男生笑着说：“文艺青年就是不一样哈。你也不嫌夏天热。”
未暖冬嫌弃地冲他摆了摆手：“啥也不懂，烦死你了。”
两个人又聊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琐事，于凉夏也听不太清楚，只听清了未暖冬最后一句话：
“我是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才和你说的，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往外说。我也是憋得不行了。”
“嗯，到底什么事啊。”
“我喜欢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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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他是……”
“噫。长的挺好看的，居然是个……啧啧啧。”
“我去，哈，真的假的？他亲口说的吗？”
“同性恋，真恶心。他有没有那种病啊？”
“操。昨天我还跟他说话了，真晦气。”
“嘤。他是1还是0啊？有对象吗？”
……
场景转换。在空无一人的教室，窗外阴云密布。怒不可遏的未暖冬揪着那个男生的衣领，把他整个拎起来。
于凉夏能感觉到未暖冬的感觉。他现在想揍人，但又觉得十分无力苍白；想破口大骂，但又觉得不管说什么，可笑的都是他自己。
未暖冬撒开了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往后退了两步，理了理领子，嬉笑道：“我可没有往外说啊。谁知道是谁偷听到了四处说的。”
未暖冬因为他说出这样的话，而满眼不可置信。
“你……”
话置嘴边也没有出口，因为没有意义。
“况且啊，也没什么秘密不秘密的，这不是事实吗？你亲口说出的事实。”
未暖冬的五指在微微颤抖。
“你这可是病啊。这种病随便告诉别人是你的问题吧？”
未暖冬猛抽一口气，缓缓后退几步，攥紧书包带，然后猛向前冲，撞歪了几把桌椅，头也不回地跑出教室。
跑出现在的鬼楼、他曾经的教学楼。
*
一直阴郁的天空终于有了反应，在未暖冬一路跑到学校大门前，开始滴落它的泪水。
未暖冬停了下来，就这么站在雨中，仰起头。于凉夏想知道，他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是了，谁都没有错，错的是未暖冬。是未暖冬亲口把自己见不得光的性向告诉了自以为可以信任的人。是未暖冬的错了。
*
未暖冬顶着雨走到家，白色的校服裤脚已经被打满污泥，蓬松的短发也被淋得蔫了下去。尽管如此，到家门口，他还是提了提精神。
因为今天未暖冬的妈妈在家。
虽然不常见的，不过妈妈是个相当温柔的人，做饭也很好吃。若是把这些告诉她的话，
应该能得到安慰吧。
未暖冬轻笑一声，神情中流露出一丝依恋，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家里既没有他以为的、妈妈做饭的温热香气，也没有妈妈“欢迎回家”的声音。今天的家里同往常一样，死了一般的沉寂。
他僵住了，连脸上的笑都还没来得及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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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今天公司突然有事，要加班。
本来还以为今天咱娘俩能好好聊聊的，毕竟很长时间没见到了。
虽然都是老生常谈，你也听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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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于凉夏看清了，未暖冬脸上的，是泪。顺着白暂的脸庞滑下，滴在了妈妈留给他的小纸条上。未暖冬喃喃出一句话，不知是小纸条上剩余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未暖冬内心的苦痛之源：
“要好好学习，做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为了妈妈，也为了在乖孩子六岁那年便步入天国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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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来，未暖冬便捂着头长嘶一声。
升旗仪式上，未暖冬低血压昏倒了。
未暖冬看着榜单上不进反退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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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暖冬站在厨房，手中举着一个盘子。
这个盘子，落地了，他的心里就会很好受。
屋子里的东西都落地了、碎了，他一定就会很舒服。
未暖冬把盘子放回了原位。开始准备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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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明明我张着嘴，拼命地呼吸，拼命地呼吸，也还是感觉窒息。」
「就好像不论我怎样呼喊，怎样呼喊，过路的人也连一点眼神都不舍得施舍。」
「就像被罩进了真空罩里。没有声音，也没有氧气。最终连自己也将就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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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卧室书桌前的未暖冬捂住脸，一脚狠狠蹬在墙上，发出“嘭”一声闷响。墙纹丝不动，椅子却后蹭半米，也没有谁应答。
“为什么是我的错？凭什么是我的错？谁他妈能告诉我凭什么啊？”
“……嘿，骂人还挺解压的啊。”
他莫名其妙地傻笑了起来。
未暖冬是谁，未暖冬怎样，都不重要。
“就这一次口误，以后不许再骂人了哦，”未暖冬指着自己，笑着说，“三好学生是不能这样做的。”
*
看着卧室角落里，那早已落灰的画笔，和干涸、凝结成块再裂开的颜料。
未暖冬蹲下，轻轻地抚摸它们。
……
卧室的地板上，躺着被主人亲手折断的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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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回家。
不想上学。
无处可去。
哪里都不想去。
什么都不想做。
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活着就没有意义。
*
于凉夏蹲在低着头的未暖冬面前，看着他那蓄着眼泪、清透纯净的眼瞳。那对眼睛如今，掺杂了曾经不存在的无助绝望，像是被墨汁玷污了的白锦。
于凉夏不想看到，曾经少年那两颗熟透葡萄似的黑亮眼珠，变成现在恶灵那两汪无神幽黑的深潭。
从他在这里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像一个真正的上帝一样旁观这一切。旁观着未暖冬这长达三个月的苦苦挣扎。
未暖冬突然抬头，对着于凉夏身后洁白的墙道：“他们都说，叫我不要说笑了。可我根本没有说笑，真是荒唐。”
*
未暖冬站在旧教学楼天台边缘，于凉夏站在未暖冬旁边。
这栋楼从下学期开始就要废弃了。
湖蓝色的天空，天空边缘浮起一大团一大团棉花糖似的云朵。
青绿色的树叶闪着太阳的光，树上的知了滋啦滋啦此起彼伏地叫着。
——今天是相当标准的盛夏。
无风，天气温热，未暖冬笑着。
未暖冬最喜欢这种夏天。
“我是同性恋。”
“我叫未暖冬。”
“我，最喜欢夏天了。”
“别跳！”于凉夏条件反射想抓住他——当然抓不住。
未暖冬跃出去，仿佛要最后再拥抱一次这个世界。那一刹那，他的背后的云朵，好像为他编织出了双翅，他像是天使。
……
于凉夏闭上了双眼，猛转身走了几步，然后单膝跪倒在了天台的平面上。
*
比起看腐烂的东西逐渐消失，看纯洁的东西逐渐腐烂，或许要更为残忍。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曾经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