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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摆子 ...

  •   天才蒙蒙亮,整个府苑人声嘈杂。

      喧嚣中,一个破锣似的阴阳怪气的声音极为刺耳,“我说你们都不想活了是不是,睡睡睡,就知道睡!枢密使大人连夜赶路,此时大驾已到宫门,待上了早朝之后就要回府休憩,陛下可是交代了,‘水陆八珍’,那是一样都不能少,都得按宫里的规矩来,还不赶紧去准备!”

      昏暗中,那小小的一团缩了缩脚丫,迷蒙的大眼慢慢睁开,便觉得头昏沉沉晕的厉害,而麻木的躯干,早已失去了知觉。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稍一用力,却发现四肢仿佛不长在身上般不听使唤,而脑袋也像灌满了铅,沉重的不能挪动半分,她无力的瘫倒,便觉自己一会仿佛掉进了冰窖,一会又恍若被人架在蒸笼里焭。

      牙关不受控制地咯咯撞击,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额头渗出,顺着精致的脸颊,将地面侵湿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嘤嘤嗡嗡鸣得厉害,迷迷糊糊中,究竟是生人的咒骂,还是怨灵的索魂,她已然分辨不清了,只是腹部仿佛被钝锤猛砸一般,至于疼痛,她业已感知不到了。

      “好黑……我……要死了吗……”

      她努力着把眼睛睁大,可是眼前却黑的可怕,她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在飞,突然又重重地急剧的坠落。

      隐隐的,眼前好像站着三个人,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她惊喜的发现,阿爹,阿娘还有哥哥正温柔地看着自己,他们在朝着自己招手,他们在冲着自己笑。

      老太监已经踢了好长一段时间,看着脚下那蜷缩的一团,他擦了擦汗,阴沉的眼眸更加的凶恶,他破着嗓子鼓噪着:

      “你这贱坯还敢笑,今儿个,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了你!看我不蹬死你,蹬死你……”

      他斯厉地叫嚣着,踹在少女腹部的脚,一下比一下狠。

      眼看少女就要被踢死了,柴房外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小太监,一把抱住老太监的脚,尖着嗓子急急叫道:“爷,不打了,不打了,他来了,他来了……”

      “谁来了?谁来了都不管用!这下贱坯子,今天我非踢死他不可!”

      “就是就是,不就是个侍女嘛,这金枝玉叶的娇贵不好找,出身下贱的肮脏土货,在青楼野苑一抓一大把,打死她,打死了我再寻个好的!”

      老宫女眼光腥热,神色充满了阴毒,在旁边一个劲的添油加醋。

      “那就送她去伺候小鬼吧!”

      老太监一听,凶光更盛,一脚踢开小太监,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踹了下去。

      这一脚,他是下了杀心!

      仓啷——

      清脆的金属摩擦声转瞬即逝,在这不忍直视的施暴现场,显得格外突兀。

      “哎哟~哎哟~”

      老太监只觉得就要落下的腿腕一凉,身体在半空失去了重心,整个人直接重重地摔在地上,紧接着,剧痛如潮般由右腿席卷全身,疼得老太监浑身打颤,疼得老太监满地打滚。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老宫女和小太监反应过来,两对瞳孔瞬间扩散,他们下意识的捂上了嘴,忘了惊叫,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场景。

      只见老太监的原本踢人的那条腿,已经被拦膝盖砍断,而那断肢,则醒目地立在一旁,白骨嶙峋,鲜血淋漓,腥气扑鼻!

      他们哪见过这般血腥的场景,老宫女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而老太监才反应过来,
      目眦尽裂,慌张了一会,他用手抓着断口嘶声裂肺得嘶吼,“天杀的,要反,要造反啊!你个挨千刀的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赵公公,我要将他挫骨扬灰,我要诛他九族!我要吃他肉,喝他血!老的小的一个也不放过!快去呀~”

      小太监此时早已吓得大小便失禁,任老太监怎样驱使,只是摊在地上瑟瑟发抖,要是平日,老太监说一,他哪敢回二,可,可那个静静立在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掌中佩剑上的血迹,神情淡漠地仿佛他刚才砍断的只是一根柴禾般的男人,简直是索命的鬼啊!

      那视命如草芥的凉眸告诉他,只要他现在稍稍一动,就会立刻被杀死!

      如同蝼蚁一样地……被杀死!

      老太监仿佛明白了什么,他顺势转头,那几近疯狂的凶眸落到那张冷峻的面容上片刻,龇牙咧嘴了一番,正要扑上去撕咬,突然,他整个身躯连同扭曲的表情,就那样僵住。

      愤怒变成了恐惧,恐惧变成了颤抖——

      门口那人,不,那张露着獠牙的椒图面具,在晨曦下熠熠生寒!

      他顾不上疼痛,将头深埋,根本不敢再看,扑爬在地上剧烈颤抖:

      “枢……枢密使大人!”

      门口那人没动,前面那冷峻男子将佩剑慢慢收回剑鞘,缓缓蹲下,悠悠托起老太监的下巴,直直对上老太监恐慌的眼神。

      他的声音很冷,冷得仿佛被寒冰玄铁镇过一般 ,“记着,这里的每个活物,哪怕是一条狗,何时死,怎样死,只有大人说了算!大人仁慈,对你先前所说,可风之任之,不过我以为,人话不适合你,以后,你就说哑语吧!”

      佛屠关诛灭两万燕云铁骑的捷报送达帝都好像还是前两日才发生的事,转眼之间,指挥此役的枢密使本尊却已亲临顺天城。

      许久不上朝的皇帝夏尧也破天荒的起了一次早床,只是听到枢密使以舟车劳顿为由,直接回府落塌之后,便兴致恹恹地拥着两个妃子继续翻云覆雨去了。

      议政还在金陵殿进行着,讨论的不过是老生常谈,又得不到本质解决的镇压各地叛乱的问题,最后翰林学士吴翰墨忿忿说起枢密使殷隼这种大逆不道的行径,气得宰辅沈淮安捻断了一撮胡子,怒骂了一句“怪当年眼拙,引狼入室”之类的话,便被其他同僚宽慰着扶到了一边。

      也许在这金陵殿的满朝文武,真正敢直言不满殷隼的,就只有这两位互相看不顺眼的倔强老人了,而其他跻身大夏国最高权力中心的位高权重者,面上都是一本正经的说着一些糊弄鬼的冥语,私下里,宝剑良驹,美人珠玉早已准备齐妥,就差在早朝之后,派人送到殷府了。

      殷府自是十分热闹,枢密使回府不到两个时辰,府门便已拥堵的密不透风,装满了金银财宝的马车辎重一直从北成街排到了南华门。

      玄衣卫团练使秦洛来者不拒,一边明目张胆的收受着达官显贵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一边又肆无忌惮地派兵将闻风而来准备博个彩头的乞丐难民一路殴打驱除到了东牌坊。

      沈淮安回到府上发了一大通脾气,气的连饭都没有吃;翰林学士官轿通过北成街时看着那些被送进殷府的可怜女子,脑海中蓦地出现了那个瘦弱单薄的身影。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双手合在胸前向上苍祈祷,只希望歌儿在凉州那边照顾好自己,不,他还应该派人传话,让她晚点回来。

      只是他不知道,仅仅一墙之隔的殷府内,那缩成一团的小可怜正在鬼门关上孤独挣扎。

      午后,凤鸾殿。

      纱幔围起的龙床上,几个吃螺的躯体紧紧交缠在一起,不堪入耳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纱幔外,静静候着一个黑衣人。

      随着一声拉得很长的满足的吁声,纱幔里传出一个沙哑慵懒的声音,“说吧!”

      “随从只带秦洛和一百名玄衣卫,经北玄门进京之后,在北阳宫门停了半刻钟的时间,然后直接打道回府。”

      “过宫门而不入,可查清原因?”

      “此人性情一向多变,具体还不清楚,只是刚入殷府,那个团练使就砍断了赵仆的右腿!”

      啪!

      啪!

      啪!

      声声重重拍打皮肉的声音厚厚传来,夹杂着一个女子吃痛的申今,每一声都惊得垂立在殿门两侧的值班太监一阵哆嗦。

      “不来金陵殿面见孤,仅仅是为了砍掉一个奴才的狗腿!混账东西!这是在向孤示威吗?”

      说毕,里面那人的声音又变得急促起来,紧接着传来女人丝丝呢喃。

      “砍了赵仆的腿后,他独自回房,即便文武百官的献礼已堆积如山,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出屋半步。只是三个时辰前,赵回私自遣派两个御医出宫去往殷府。据报,赵仆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另则,除了补品之外,御医开的方子里,有治温病的珍药。”

      里面的声音变得愈加剧烈,很长一会,那人才道:“他生病了?”

      “是一个侍女!也就是昨日赵回在贵香院挑选的那个女子。”

      “好个赵回,什么时候,御医竟可以给下人看病了?对了,这个奴才昨日挑了几个女人?”

      “只此一个!”

      “呵呵呵,这奴才倒真的懂孤心意。普天之下,没有孤舍不得分享的东西,除了江山,除了美人!那个女子原也应属于孤……也罢,他和孤本是一类人!”

      “不过是陛下派往北境的一条看门狗,也配跟陛下九五之尊相比!”黑衣人的言语中尽显不服。

      “你错了,他不是狗,是狼,饮血吃肉的狼!贪婪,嗜血,桀骜……两年前的那次御驾,你也在吧!现在想来,连孤都怕!哈哈哈……说来荒唐,堂堂一个帝王,天选之子,竟会怕他的臣子……”

      那人笑了良久,而龙床上女人哭求声也愈来愈大。

      突然,纱幔被人猛地掀开。

      赫赫大夏皇帝,竟不着丝缕地奔到黑衣人的面前,冲着他大声咆哮:

      “可那又怎么样,只不过孤手里的一枚棋子,等他变成弃子的时候,定要好好地……拿他的血给孤回魂!”

      他的眼神凌厉霸道,身躯也算健硕,可恐怖的是,他嘴角沾满了鲜血,加上乌青的眼袋和凌乱的披发,此时哪还有半分帝王之姿,简直活脱脱一个厉鬼魍魉!

      黑衣人垂下目光,避过龙体,嘶哑道:“就算他是一头狼,但亲卫不过百人,也是一头被拔了牙的独狼,只要陛下有意,从这里到殷府,不过一个时辰,属下定将他的头颅奉上,以儆效尤!”

      夏尧将满嘴的血肉吐在金丝毯上,还不忘跐一脚:

      “楚雄以北方三州,数十万兵力举兵谋反,势同猛虎,如果没了殷隼这头狼,凭你们这群鬣狗,也妄想和虎一搏,简直笑话!他不是贪么,那就让他贪好了,那也好过像沈淮安那样滴水不进,一心只想控制孤做什么狗屁明君的老不死!老东西永远不明白孤做皇帝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肆无忌惮,为的不就是无法无天么?他以为他是谁?是孤的父皇?是孤的皇兄?”

      黑衣人颤了一下,没敢回话。

      夏尧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接着幽幽道:

      “饿狼只要把血饮足了,肉吃饱了,才有力气咬人!记住那些送他厚礼的官员,等到孤剥狼皮的时候,这些配菜,正好给孤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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