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自白书》小马连环

2、第一节 悄悄的，我来了．

　　我，姓柴，名荣．也有人叫我郭荣．这也没错．我本有两个父亲：一个是酒鬼柴守礼，是我的生父．另一个则是我的姑父，养父，后周太祖皇帝郭威．

　　要说我的故事，自然要从娘胎里出来那一刻说起．却又没什么可说的．那不是一件大事，甚至在我出生时，我的父亲都不在我母亲身边．听说那会他在村前的一个酒店里喝着酒呢．我没有怪他．

　　我怎么能怪自己的生父呢？虽然我在出生的那一刻，没有看到他的样子．但我能理解．因为那是一个乱世．

　　什么样的乱世？不过五六十年的时间,就出现了五个朝代,还有十个割剧的国家.粗算起来.有二三十位皇帝走光观花的登台亮相．

　　今天儿子杀了父亲做皇帝，明天弟弟杀了哥哥做皇帝．再些天，又有人认了干爹也能皇帝．

　　这样的乱世之中，而我的父亲又处在一个大户人家的落败期．他有些不满，有些牢骚，要借酒挥发些愁绪，我能理解．况且我出生时平平淡淡，不像后来我的那个小弟一样，满室异香，金光溢室．值不得大惊小怪．所以，我静静来了．

　　我来的时候没有捣乱，父亲却不高兴了．因为那会他正喝了个七八成，大脑在云游天外．却被硬拉了回来．家里生下儿子了，那是大事，喜事啊．

　　是大事，却也是个烦心的事．我们家早不比从前风光，地里的庄嫁没有种．租出的又收不到租金．时不时还有些游兵散勇来抢东西．这下我又给家里添了一张嘴．实在是难养啊．

　　眼看我就要挨饿了.却又好在我有一个好姑姑．

　　母亲生育了我．姑姑却养育了我．

　　不是姑姑时时寄些钱回家．不说夭折．至少也要饿个面黄肌瘦的.因为全家的生活费倒有大部分要指望这个姑姑．

　　姑姑那时是个嫔妃．唐庄宗之妃．她的日子又何尝好过！她服待的那个皇帝唐庄宗是个伶人皇帝，戏子皇帝．皇宫里到处窜来窜去的是一帮唱戏的．那些戏子连大臣都敢去侮辱，却怎么会把这宫中的这些嫔妇们放在眼里？

　　不知道姑姑在那样的一个环境里，是怎样存下钱来，寄回娘家．倘若我知道我的奶粉钱是姑姑忍侮负重，用眼泪与寂寞换来的．我宁愿不要!

　　好在，姑姑的苦日子并不久．

　　唐庄宗死了．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伶人一箭射死．

　　悲哀!
　　欧阳修这样评说庄宗：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

　　死的好！
　　好的不学，却学唐玄宗。上半辈英雄无比，下半世糊涂第一。

　　死的好！
　　他不死，我的姑姑可能要老死宫中．我又怎能得见这个跟母亲一样亲的姑姑。

　　庄宗一死．宫中旧人不能再留在宫中了．姑姑被赶出了宫．

　　这对我来说．却不是坏事．从来只听得姑姑好，却从未见过姑姑一面．这下，我能见到这个大人们说的好女儿，好妹妹，我的好姑姑了．

　　爷爷奶奶要去洛阳接女儿回家．我缠着要去．您们想女儿，我也想姑姑啊．
　　去吧，都去吧，我去了．父母也去了，姑姑在家中可是重要的人．

　　终于见到了姑姑，姑姑是个美人．

　　我那时，是个小屁孩．六岁.

　　我看姑姑,就如看娘一样亲．姑姑待我又如亲子一般好．

　　接着姑姑就要回家去，却天降大雨．阻了去路．只好在一个旅舍避雨等待天晴．

　　好一场连绵雨．好一场姻缘雨．姑姑倚窗而望，思念着家乡．突然，一个大汉撞进眼帘．姑姑暗自赞叹，这个人虽然衣服破旧，但却两眼有神，相貌伟岸．身材魁壮，双耳厚重．正有一副贵人之相.

　　这个人是谁？旅舍的老板说：这个人是马步军使郭雀儿．

　　正是一个郭雀儿．那人脖子上不就画有只欲飞的雀儿吗？
　　姑姑看上这个只雀儿了．

　　我的这位姑姑是个了不起的人．一个人也许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大事．能有一双慧眼，能发现做大事的人，能帮助人做大事，那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刘备一个卖草鞋的，能从众人中挑中关羽，张飞做自己的兄弟，能从一个草庐中请出诸葛亮来做军师．现在谁人敢说刘备不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呢．

　　我的姑姑天生丽质，又是见过大世面，有大气质的人．却一眼看上了这个狼狈的小军官．

　　她要嫁给这个人．

　　这个狼狈的幸运汉子就是郭威．

　　我的爷爷奶奶怎么肯呢？不同意：你本来是皇帝身边的人，就是回了家，也要嫁个节度使啊．怎么能嫁给这种人．

　　父亲在旁边听了，差点要跳起来骂人．

　　姑姑却说：他是贵人，不可错过了．

　　初嫁由母．再嫁由已．姑姑已经铁了心要嫁给那个落寞的下级军官．那有什么办法．

　　其实郭威也不是没来头的．他的父亲曾经当过顺州刺史．却是那个乱世中，经常要选边站，稍有选不对的．就有性命之祸．郭威的父亲就是没选对边，在一场战事中，兵败而亡，

　　而姑姑也不是第一个慧眼识郭郎的人．后唐大将李继韬也曾是他的伯乐，只可惜他的这位伯乐手握重兵，却被唐庄宗怀疑．性命不保被砍了头去．

　　伯乐还没让千里马跑起来．就先自己死了．不知道可悲的是伯乐还是千里马？

　　这一个没了靠山的莽撞军官，眼见的日子更加难过了．却又幸亏的碰到了我的姑姑．我的姑姑又是如此的坚决的要嫁给她．连母亲的眼泪和兄长的愤怒都拉不回头．天在下雨，女要嫁人．还能有什么办法？

　　姑姑自做主张的选了夫君．又怎么没付出代价？从宫中带出的财产一半都被我的父亲要了去．好在姑姑不计较这些，更好的是姑姑提出要把我带在身边．我在旁边听到这个事情，高兴的要跳起来．

　　我的父亲也高兴的差点跳起来．眼见我这个半大小子，要吃穷老子了．巴不得一脚把我踢出去．只是我的亲娘眼有不舍．但又怎么强得过我的父亲．又一心想我跟着姑姑能有些出息．也不得已答应了．

　　美女识英雄，英雄何尝不爱美女．那个满身泥浆的汉子正是看到这窗前的美女，一头就撞了进来．听得这天下掉下的好事落在了自己头上．怎么不喜出望外．自然请来谋人下礼,就在这风雨旅舍中成亲了

　　那一年是公元９２６年，李嗣源取代了唐庄宗．号唐明宗．